我沒有言語,任憑眼淚一滴滴的落下,只怕是一出口,就是求他留下。可我現在又有什么立場能去留他,我既然把一切都給了莫逸城,此生便只能與他羈絆在一起,寡人的心太小,一個人已是沉重,又怎會容得下第二個。
我緊緊抓著他的袖子,不知不覺竟哭得睡著了,醒來時已回到宮中,小銀子撥開簾子道:“陛下,樓御史子時已經離開了。”
我緊咬唇瓣:“寡人知道了。”
八月流火,九月授衣。
望著窗外飄零的落葉,我喃喃道:“快要入秋了。”
說起來這還是我與尚清自相識以來第一個沒有他的秋天。
我說道:“小銀子,你說寡人對他是不是太狠心了?”
小銀子跪在地上,壓低了腦袋:“陛下這么做都是為了樓大人好。”
“真的是這樣嗎?”我嘴角一勾,扯出一絲苦意。
他與莫逸城不同,他出生世家,有太多的牽絆,我有想要鏟除的勢力,他有想要保護的家族,我遲早會對樓家清盤,若他一直留在帝都,那時我們又該怎么面對彼此,如今各退一步,我放了他自由,他也親手瓦解了樓家的勢力。
權利的舞臺沾滿了骯臟與血腥,根本不適合他,離開帝都或許才是他最好的選擇。
我抓緊了被單,眼前依稀浮現出了莫逸城俊美的容顏,心口又是一陣絞痛,他仿佛是在對我說:“這里不是適合他,同樣也不適合我們。”
可是我沒有選擇,只能留下,莫逸城也一樣,因為我們放不開彼此的手。
小銀子輕聲道:“陛下,天就要亮了,早朝還上嗎?”
我轉頭看向空著的半張床,問道:“我是怎么從樓府回來的?”
小銀子答道:“陛下是被鳳君接回來的。”
我又道:“鳳君人呢,他現在去了哪里?”
小銀子支支吾吾道:“鳳君將陛下接回來后就離開了,小銀子也不知道鳳君現在在哪。”
我問道;“什么時候的事?”
“一個時辰之前。”
我猶豫了片刻,說道:“寡人今日上朝,給寡人更衣吧。”
前幾日我因擔心朝堂上有襄陽王的耳目,若是舉止異常就會被上官婉兒發現,所以便讓莫逸城代理朝政,而我則退居后宮。
一時間流言四起,或說莫逸城挾天子以令諸侯,在后宮幽禁寡人,或說寡人沉迷男色,不理朝政,著實讓人哭笑不得。
如今解藥已經拿到,那便也沒什么好顧慮的了。
我命人去尋找鳳君,隨后又對小銀子道:“尚清雖然已將族中之事交代妥當,但難免會生風波,如今他已經離開帝都,你幫寡人多照看些。”
小銀子點頭道:“陛下放心。”
我又道:“樓府是官宅,如今只能收回,天亮你去樓府幫管家將屬于尚清的東西全都搬到一處,然后再去城郊買一套宅子,讓管家替他看著。”
“陛下……”
我望著窗外,淡淡道:“或許過了兩三年他就回來了。”
解藥被換,上官婉兒定然會心生防備,如今解藥到手,她再防備又如何?
天剛亮的時候,百官入殿,寡人坐在高高的龍椅上俯瞰下去,透過大殿的門,可以看到殿外的天空染上了晨光的暖色,百官齊齊拜倒,高呼萬歲。
往日大殿上莫逸城和樓尚清站在最前面,如今只剩下了易天辰一人。
我抬起手,緩緩道:“眾愛卿平身。”
朝堂上少了尚清一人,百官雖是對此心存疑惑,卻也沒有人開口詢問。
我說道:“樓御史昨日已經向寡人辭官。”
殿下一片靜默,只有我的聲音在大殿上回繞。
“太傅是樓尚清至親之人,如今太傅離世,按陳國律例理應停官守孝三年,寡人憐其孝心,卻也不得不忍痛放其離京,讓他以學士的身份云游四方。”
我低頭看向易天辰,說道:“樓尚清為完成之事,便由你來接手。”
“微臣遵旨,但是陛下……”他停頓了片刻,隨后又道:“臣有一事不明。”
我說道:“易大人但說無妨。”
易天辰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道:“陛下,樓尚清曾奉命追查襄陽王一案,現在證據確鑿,是否立即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