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馬儒最近幾天實在是春風得意。
自從他提出分級爆炸的概念,又指出了意大利炮的正確道路之后,他在機造房的地位簡直是一日千里。
從人人厭棄的正教叛徒,到萬眾矚目的機造房新星,他升起的速度如同一柄飛劍,倏忽之間,已經占到了旁人可望不可及的高度。
這種感覺太妙了。
機造房管事剛剛跟他談了心,讓他放下包袱,忘掉在正教中卑躬屈膝的經歷,全身心投入工作,另外最重要的,將每月的俸銀提高了整整三倍。
俸銀之所以叫俸銀,其實只是一種沿襲而來的固有說法,其內容遠不止金銀那么簡單。
除了購買吃穿用度所必須的俗世金銀,靈石、丹藥甚至天材地寶,都會納入俸銀中發放,管事還特別告知他,如果之后的表現能繼續保持現有的水平,連進入典籍庫的機會也不是遙不可及。
絕圣門的典籍庫!
那是什么地方?
出了泛天書院的典籍庫外,整個南方諸州最大的典籍庫就在這銅爐山上,就在這絕圣門中!
他才不關心那些典籍到底是從何而來,其中又沾染了多少所謂曾經的正教同仁的鮮血,他只知道,這是他以前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走出了管事的書房,他信步來到試驗場中。
第一批十門意大利炮已經制造完畢,正在等待著驗收。
“馬儒,今天怎么來那么早?為了江先生急要的這些炮,昨天加班到寅時,本想讓你在家休息的,誰料一忙起來便忘了跟你說了。”
唐馬儒抬頭一看,正是馬千囑。
“千囑,你來得正好,正打算找你來看著試驗呢。我沒事,身體還扛得住。”
馬千囑關切地上上下打量了他幾眼,說道:
“抗不扛得住不是你說了算的,是身體說了算的,到時候萬一真的出了毛病,后悔都來不及。對了,昨日加班之事你沒有跟別人說吧?”
“倒是沒有,怎么了?”
唐馬儒聽到這話,心里暗自有些不悅。
一聽這口氣就知道你是在想什么了。
尋常的工廠作坊里,如果工作的時間過長,是要給工人發放額外銀錢的,不想讓別人知道,無非便是不想出這筆銀錢。
怎么如此大一個絕圣門,如此大的機造房,在這等事情上如此小氣?
你們搞研發的時候,那價值千金的晶玉可是不要命地糟蹋啊!
“沒說便好。你剛來,不懂咱們這兒的規矩,江先生此前有過規定,凡是無故加班者,時長多久,便扣除俸銀多少,若是能保持一個月按時散班,便有一筆獎勵。”
“還有這種規矩?”
唐馬儒驚訝地叫出聲來。
“噤聲!噤聲!小心別被聽去了,舉報加班也有獎勵,人家可都盯著你呢!”
唐馬儒連忙壓低嗓子。
“江先生怎么會定下這些規矩?”
“為了效率唄。江先生說了,這研發之事并非苦力,如果不勞逸結合,反倒會事倍功半。這話說得也有道理的,此前好幾次重大突破,都是在休息的時候靈光一閃想出來的,所以你也不用覺得奇怪。”
唐馬儒點點頭,突然又生出了新的疑惑。
“這個說法倒也有道理,不過,這機造房平時只工作四個時辰,我聽說千機坊可是一日工作六個時辰的,長此以往,難道不怕被他們搶了先手?”
馬千囑似乎早就料到他有此一問,胸有成竹地回答道:
“這個問題我們也跟江先生提過,但江先生說,像千機坊那樣的工作方式只是飲鴆止渴,不能長久。而且,我門也不必向他們看齊,如果一有人比我們更拼命我們就要迎頭趕上的話,最后只會讓大家都過不好。江先生管這叫內卷,是不可取的,他早晚要好好教訓千機坊那幫人一頓。”
確實如此,唐馬儒心生感慨,這江巨子果然不是俗人,見事之通透非常人能比。
他所說的“內卷”,就如同戲園子里看戲的看客一般,一旦有一人站起來,那么最終所有人就得站起來。
看到的東西一點沒變,反倒是明明可以舒舒服服坐著看戲的人,到頭來只能勞累雙腿。
“我不說便是。來,咱們還是先看看這新造的意大利炮?”
“好,這就走吧。”
說罷,馬千囑在前面領路,跟他一起走上試驗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