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此,那確實是無法可想,自古鑄劍,只要有劍靈,大多是劍師以身祭劍的,這既是犧牲,也是奉獻,奉獻與一生摯愛的事業。恐怕絕圣門現在,還是缺了些愿意為絕圣門犧牲的匠人…..”
江越眉頭微皺,云封這話說得就不算好聽了。
不僅抬高了他們云山劍廬,還明里暗里貶低絕圣門,暗示絕圣門人心不齊。
一時之間,李明初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幾人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中。
停頓了片刻,江越實在看不下去,開口說道:
“機造房鑄劍一事,反正也不急在一時,既然云山劍廬的方法我們學不來,便暫時不學了。無論如何,還是感謝劍主此次招待,也感謝云束師傅傾囊相授。”
李明初一同拱手,打算終止這個話題。
他此次來云山劍廬之前,其實心里已經隱約猜到會是這種結果,現在只是將心里的想法印證了而已。
但沒想到,云束似乎是說得入港,聽到江越的話非但沒有停下話頭,還苦口婆心地勸了起來:
“江先生,咱們也不是矯情之人,有些話開誠布公便說了。以身祭劍,這本是一名劍師要成就絕世名劍的必經之路,從長遠來看,劍師的性命相比起一把能殺敵千萬的寶劍,豈不是輕如鴻毛?既然如此,又何必像那些酸儒一樣對這些小節桎梏于心呢?”
江越抬起頭,看向云束。
對方顯然是個聰明人,已經敏銳地捕捉到了自己這邊三人在談到人魂注靈的話題時神色中的不耐,所以才會抓住這一點來炫耀他作為劍師的所謂覺悟,所謂犧牲。
這種莫名其妙高高在上的姿態,格外讓人不爽。
江越頓了片刻,有心想要反駁,但一時之間又沒有找到合適的論點。
這是個修仙世界,不是他前世所處的太平國度,人命確實是沒有那么值錢的。
可江越不只是這個世界的人啊!
許多觀念,一時之間還是無法扭轉。
更何況絕圣門的門人,也一向是崇尚以人為先的。
沉默了半晌,江越緩緩站起,開口說道:
“劍道之大,不是你簡簡單單一句所謂‘犧牲’便可以定論的。”
“什么是劍,什么是好劍?僅僅是吹毛斷發就是好劍嗎?僅僅是摧金碎玉就是好劍嗎?僅僅是身懷劍靈能與劍士相配合的就是好劍嗎?”
“萬年之前,我人族居于良渚之水,晝夜飽受兇獸襲擾掠奪,尸骨橫于荒野,生者匿于洞穴,其間慘狀,何其不幸。此時有大賢以礫石為劍,雖鋒芒脆弱,但仍然從兇獸爪牙之下寸寸奪回本屬于我人族的山林、湖海、郊野,養育萬民,乃至傳承至今,這難道不是好劍?”
“千年之前,有異族覬覦我大夏國土,兵鋒如潮,屠殺萬千子民,京觀筑起百丈之高。大夏將軍黃沙百戰而死,大夏天子持劍鎮守國門,血染故土,劍立九州,前赴后繼的戰士將異族阻于國土之外,而這戰場之上,寸寸碎裂于敵人鎧甲之上的寶劍何止萬千,難道這些劍就不是好劍?”
“當世之時,盜匪橫行,魔門亂世,商路不通,良田荒廢,百姓不堪其擾。有俠客仗三尺鐵劍,憑七尺之軀,以身紓難,護佑一方平安,而他手中的劍,卻只是鄉野鐵匠以鐮刀、鐵錘熔煉后所鑄,稱得上是簡陋不堪,但你難道敢說,這不是好劍?”
“我在絕圣門中,常常看到有黃口小兒手持木劍,游戲之中模仿大劍仙行俠仗義,好奇之下,便去問他們是否愿意以木劍換寶劍,他們不換,是小兒無知嗎?”
江越深吸了一口氣,沒有等云束回答,繼續說道:
“小兒自然無知,可我從他們那里學到一個道理:只有能被天下人所用之劍,才是好劍!”
“礫石之劍驅逐兇獸,戰士之劍驅除兵兇,俠客之劍驅除盜匪,小兒之劍驅除惡念,哪一柄劍,不是好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