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的夏天濃綠似錦,葉子濤濤成海,光是看這綠,心也能靜幾分。
當靜不下來時,索性一眼不看。
云洄之關了窗子,拉起窗簾,在光線昏暗的房間沙發上,小口小口地喝完500水杯里全部的水。
沒人監督,她也很自覺。
但自覺也沒意義了,沒人再盯著她的唇檢查好不好親。
她看著字條上楚若游的字,端正大氣,帶著點鋒銳的冷勁。
“不再聯系”四個字太冷淡,后面加個保重也無濟于事,云洄之看一眼就想哭一遍。
哭得眼圈發紅。
她看到字條第一時間就給楚若游打微信電話,后來直接撥她手機號,發現所有聯系的方式都被拉黑了。
云洄之被一盆冷水從頭淋到腳,沒再琢磨怎么找到楚若游。
固然能想方設法聯系上,可還有什么意義呢還像個騷擾狂。
楚若游最終選擇了她最討厭也是最恐懼的離開方式,不告而別。
明明她答應過不這樣。
云洄之根本沒指望她能做到“永遠不離開”,也沒多奢望她跟自己一路聯系下去。
楚若游怎么著都行,云洄之在她面前早就輸了,決定權都在她手里。
云洄之只是沒想到,連告別的機會和送行的權利,楚若游都要剝奪走。
殘忍地為一段算得上美好的情誼畫上句號,撕碎她心中所有的期許,結束了她短暫的白日夢。
既然高不可攀,何必惺惺作態。
學費,誰要她的學費。
給完錢就走,又說不再聯系,連還錢的機會都不給她,以為在打發叫花子嗎
云洄之崩潰后突然發惱,跟自己慪氣,把信封遠遠扔到地上去。
微沉的紙質信封在空中劃出道銳利的弧線,仿佛剎那間割裂出兩個平行時空。
一個空間里的她卑微自我,可以不顧一切地追上離開的人,給出無數條件以換得不被拋下的資格,她感覺良好地認為楚若游不會拒絕。
另一個空間里的她傲氣怯懦,她不容許楚若游這樣戲耍她,消耗她的情緒,用她深惡痛絕的方式離開她。同時她不敢追過去,她怕打擾對方,怕自己給喜歡的人帶去反感和麻煩。
她在這兩個空間之間來回穿梭,最后在它們的罅隙中棲息生存,艱難地喘息,拼湊完整的理智。
因此,她沒精力去復盤原因了,不想思考楚若游的反常和絕情。
失望像一個巨大的真空袋,她被密封其中,連呼吸都是痛苦。
意識疲憊不堪,剛才的一場痛哭又讓她在沒吃晚飯的情況下頭暈眼花。
她閉目躺在沙發上,身心都在為這半個月偷來騙來的荒唐和歡愉付出代價。
直到夜色坍塌,黑暗籠罩了整個蒹葭鎮,云洄之才恢復一點兒精力。
她走過去,把扔在柜腳邊的信封撿起來,順勢體力不支地坐在
地上。
她一張一張認真清點金額,數錢的姿態往往是俗的,但她這時候無暇笑話自己。
機械不費腦的數數行為使她的大腦得到休息,這種投入成了自我療傷的一種方式。
或許嗅覺失常,信封上隱隱約約傳來楚若游愛用的香水味道。
聞起來就像個撩死人又不愿負責的壞女人。
她早該知道的
信封里的錢加上楚若游之前每天轉賬給她的,統共兩萬塊。
可見楚若游是個大方的人,一趟出行就能隨意扔掉這筆錢,給一個不打算再聯系的陌生人。
看來她們學校教師工資不低。
云洄之數完原封不動放進信封,自嘲地想,每次收到轉賬的瞬間就不是很高興,但還不至于把自己想得多不堪。
現在把現金這么拿在手里,還真不像學費,更像是陪睡的補償金。
她在楚若游眼里就是這種貨色吧。
她在房間各個角落里尋常,企圖找到還沒被銷毀的、楚若游存在生活過的蛛絲馬跡。
不幸的是,除了一個水杯,竟然連垃圾桶都清理得干干凈凈。
幸運的是,起碼她送給楚若游的小禮物,楚若游都有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