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家有前后兩棟木屋,前面的房子比較大,有兩個房間,是喬安父母生前的居所,如今他獨自住在這里;外公住的那棟房子在后山林邊,由于腿腳不便,老人平時極少外出。
喬安先回到自己的屋子,推門進去看了看,地上落了一層灰,房間里寂靜無聲,所有的擺設都跟自己離開時一模一樣。放好行李,喬安拖著雪橇和那位依舊昏睡的阿薩族少女向后山走去,到了外公屋外,猶豫再三才抬手敲門。
“進來。”屋里傳來蒼老的聲音,隱約透出不耐煩的意味。
喬安推開門,但是沒有進屋,就在門前注視正在窗前埋頭工作的外公。
鬢發蒼白的瘦削老人坐在靠近壁爐的扶手椅上,身邊貼墻立著一支拐杖,左腿齊膝以下裝有一條做工粗陋的木質義肢。如果以這條假腿的做工來衡量紀堯姆·泰爾先生的木工手藝可就大錯特錯了,老頭結束冒險生涯回到故鄉德林鎮隱居這些年來全靠一雙巧手維持生計,他制作的弓弩被公認為極品杰作,只不過這老頭脾氣極為古怪,倘若制作出的弓弩不符合他本人的標準,哪怕有人愿意購買他也不肯出售,寧可丟進壁爐里燒掉。由于這老頭對自己的作品太過苛刻,有時候整月都做不出一張弓,小鎮居民不可能為弓弩花費太多金錢,所以他的作品也無法比雜貨店里出售的普通貨色定價高出太多,收入僅夠勉強維持生計。
泰爾老頭看了喬安一眼,一句話也沒說就轉回頭,繼續打磨手中那副初顯輪廓的弓臂。
喬安對此并不意外,知道外公還在為自己的不辭而別慪氣。這么多年相處下來,他當然了解外公的脾氣,其實只要他主動道聲歉老頭也就消氣了。
道理喬安全懂,可他偏偏做不到。
紀堯姆·泰爾是鎮上出了名的怪老頭,喬安也沒好到哪里去,盡管不想承認,然而他本人的性格的確受到外公很大影響——爺孫倆孤僻乖戾的脾氣如出一轍。喬安不認為自己有做錯什么,勉強他主動向外公低頭服軟,那簡直比殺了他更難受。
爺孫倆相對無言,最終還是喬安率先開口打破僵局,簡單講述了一下自己此行的經歷,重點是告訴外公自己在回家的路上撿到一個女孩,現在還昏迷不醒,很擔心她就這么死掉,不知該如何是好。
泰爾老頭伸手抓住拐杖,支撐著站起來,透過窗口觀察雪橇上的少女,過了許久才開口:
“她不要緊,過段時間就會醒過來。”
“我該拿她怎么辦?”喬安問。
“什么‘怎么辦’?”老頭冷冰冰地回答,“你撿回來的,你自己看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