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他本人依舊是歷史洪流中蕓蕓眾生的一員，一個沒有能力締造什么歷史大事件的小人物。
但是作為莫里亞蒂教授的學生，作為一個略懂醫術和煉金學，而且對人類抵抗天花病毒的艱難歷史有所了解的大學生，他真切意識到，自己的導師正在創造歷史。
瓦雷斯世界，每年因感染天花病毒而死的人，保守估計不下100萬。
如果導師的成果能夠推廣普及，就算只有10%的接種者產生對天花的抗體，每年至少也能救下10萬人！
本世紀以來，瓦雷斯世界所有大規模戰爭中犧牲的官兵，統計數字加總起來也就10多萬人而已！
發明一支小小的抗天花疫苗，每年就能救下相當于10場大型戰役的犧牲總人數，這是何等驚人的豐功偉績！
伴隨這種意識而來的強烈精神沖擊，徹底刷新了喬安的觀念。
真正感覺到，“偉大人物”不只是歷史學家虛構出來的偶像，也是有血有肉真實存在的，而且有可能就在你我身邊！
相比學生激動難耐的情緒，莫里亞蒂教授本人倒是顯得很淡定。
放下刀叉，點燃一斗煙，深深吸了一口，苦笑著對喬安說：“我暫時還不能公開發表研究成果。”
“為什么不能？”喬安大為錯愕。
“軍方給我經費，是讓我研究如何利用天花病毒，更有效率地殺人，可不是為了讓我研究……預防天花病毒的疫苗。”
“那又怎樣？軍方的課題和疫苗課題，這是兩回事！導師您在研制抗病毒疫苗的時候，也沒有耽誤軍方交付下來的課題啊！”
喬安面露困惑。
“只要您按時結題，把病毒武器的研究成果交給軍方，就算是完成任務了。”
“至于您發明抗病毒疫苗，這是另外一個課題，與軍方無關，軍方也沒有理由干涉您發表論文啊。”
莫里亞蒂教授聞言哈哈大笑，拍了拍學生的肩膀。
“喬安，如果軍方真有你說的這么通情達理就好了，可惜不是那樣的，你再想想，如果你自己是軍方大佬，得知有人發明了抗天花疫苗，會是怎樣的心情？”
喬安的確不通人情世故，可他并不是傻瓜，經導師提醒，猛然意識到自己太過關注學術成果本身，卻忽略了這一成果派生的利害沖突！
軍方不惜投入大筆經費，委托包括導師在內的諸多學者和機構，研發天花病毒武器。
眼看著就要出成果了，可以把新式病毒武器送上戰場大殺特殺了，莫里亞蒂教授突然公布預防天花病毒的疫苗，那這樣一來……軍方千辛萬苦搞來的天花病毒武器，還有個屁用啊！
之前投入的大筆研究經費，其中也包括莫里亞蒂教授得到的那筆經費，豈不全都打了水漂？
如果自己是軍方負責研發病毒武器部門的主管，得知這個消息，恐怕也會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把莫里亞蒂教授，把這個拿了錢不干正事兒的騙子，這個“吃里扒外”的叛徒，吊上絞刑架！
如此一想，喬安心里頓時涼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