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過后,天黑得格外早。
寶親王隱身在雨燕閣廊下,順著覆雪的屋頂遙望前方。
外朝空曠寂寥,除了矗立在高處的幾盞宮燈,沒有任何樹木裝扮,一望無際。
被黑甲軍管控了兩天的眾大人們,見沈國公與彥王爺前腳離開,后腳便迫不及待的跟著散班回府。
寶親王登高望遠,將那些步履慌亂,朝宮門奔去的身影一一牢記,足足三十二人。
昨日,你們讓蘊陽受了委屈,明日…..屠戮朝堂?也未嘗不可!
寶親王幽深不見底的雙眸,一抹狠厲轉瞬消逝。
他從檐下攏起一捧雪,捂的瓷實,瞄準外朝內慌亂的身影……
“公子,這樣是打不到的!”黑暗中,有人出言提示。
“打不打的到,總要試過才好!”寶親王猛地一個回身,將雪球朝黑暗中扔去。
一聲悶響帶著一縷血腥,在黑暗中逸散開來。
“……”
“我只要蘊陽,她若安好,你們是人是鬼與我何干!”
寶親王撂下狠話,便徑直下了雨燕閣,快步朝涵月殿去。
“主公…我…”
“撤吧。”
黑暗中,兩個身影也快速一閃而逝。
……
……
涵月殿內,懷因與小豆子在忙著布置晚膳。
直到寶親王走近,發出一聲清咳,才將兩人的目光轉向自己。
一襲天青長衫,一支碧玉發簪,黑絲被輕攏在腦后挽了個結,心曠神怡、清貴高雅。
早不似前兩日那胡子拉碴,衣衫凌亂的模樣。
雨過天晴云***。
懷因驚嘆寶親王美的不可方物,猶勝過那一抹驚天絕色。
而小豆子站在一旁早已看呆,他詞匯匱乏,只能不斷的呢喃著:好看!好看!真好看!
此情此景,倒是令寶親王有些手足無措,露出含蓄一笑。
“嗯——這微微一笑,又如朗月姣姣。”懷因喜笑顏開,大為滿意似有所指道:”寶親王早該如此!”
“就是,就是”小豆子狂亂的點頭應和著。
“小孩子家…..就是什么!就是!”
寶親王捏著小豆子快流出哈喇子的胖臉蛋兒,道:”去,備些筆墨紙硯,本王要為蘊陽作畫……”
小豆子開心一諾,煙兒似的溜了。
懷因打發了殿內眾宮人,看著開竅的寶親王,語重心長道:”圣上,畢竟是女兒身心思細膩,身邊又沒有親近的嬤嬤提點,那…事發太過突然,圣上心里一直梗著,早晚是要崩潰的……寶親王若能主動安撫總是好的。”
寶親王神情窘迫,心亂又自責,都怪自己下流莽撞。
雪夜的一聲楚姬,就是扎在他心眼兒里的刺,不動也是殤,在他與蘊陽之間劃開一條涇渭分明的線。
“人人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可圣上是咱家看著長大的,在情感一事上雖說有些遲緩,但愛了就是愛了,不會輕易改變。”
“咱家也老了,所有的念想也都淡了,唯獨剩下陛下。
若你護她周全,令她開心,不論寶親王要做什么,咱家都不會反對。”
懷因五感混雜,仿若老父親嫁女兒般:“你快去吧……圣上在內殿看書呢!”
“嗯——”
寶親王端起晚膳剛走了兩步,又轉身對著懷因道:”懷公公,我做了些人參蜜果子,你幫我嘗嘗?”
“......去吧!”
懷因感受到寶親王的緊張,為他鼓氣,微微一笑道:”圣上心里是有你的,只是惱你罷了……小女兒的閨房伎倆。”
“那……我去了!”寶親王鄭重道。
懷因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手,悵然若失的邁出殿外闔上殿門。
空曠的涵月殿,只剩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