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巖抱著沉墜墜的書包開始往門口挪移,動作極盡小心之能事。他心里打鼓,怎么這地板這時候吱吱呀呀得那么大聲了,平時不是踩著挺安靜的嗎。……
挪到門邊不遠,卻已耗費他半身力氣。他慢慢回頭看一眼,劉艷敏還在睡著。然后他無意抬手一揚,竟將什么東西從臺子上擊落,掉在地上不大不小地一聲脆響。張巖險些昏厥,雙手抓著嘴緊盯劉艷敏。
幸運的是劉艷敏似乎沒醒。他立刻輕輕將房門打開到一個能容他鉆出去的縫,然后立刻閃人。
將房門關嚴后,他便內力散盡,險些癱軟倒地。隨著他下樓,走出小區,來到大街上,離家越來越遠時,他就越來越有不可名狀的興奮。
逃出前他睡了六七個小時,再加上幾杯咖啡,足夠撐過一天。
他活了十五年了,直到今天才知道北京的夜晚是這副模樣。在街上散步的時候,他大口呼吸著夜晚的涼爽空氣,抬頭對著這么深邃的天空,他很想吐一吐胸中積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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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悶氣濁氣。
夜景確實跟白天大不一樣了,感覺像在游歷一座陌生的新城市,一切都有巨大的新鮮感。各色燈光從許多角度射向各個方向,這感覺就像他小時候時常在手里擺弄的萬花筒。迷幻,又令人神往。
一路走,一路停,倒挺像背著劍浪跡天涯的俠客。不知不覺走到步行街,他偶然發現,王溪林母親工作的那家面包坊如今竟然成了毛坯房的樣子。他平時最愛吃這家面包坊做的茴香曲奇,還想著如果今天不是何一萍值夜班的話,就進去買一些來吃。他第一次吃這種烤餅還是王溪林請的客呢。
他就這樣順著路一直走下去,走多快,走多遠,都完全隨了心情,所以倒不覺得疲憊。天即將要亮的時候,他便去學校附近的肯德基吃了早餐,并特別要了兩杯美式咖啡灌進肚子。吃的時候突然覺查出不妥。如果劉艷敏早上發現人不見了,會不會打電話到學校?思量下,他發一條微信給劉艷敏。我在學校了。
十秒鐘后,劉艷敏簡短回復一個“哦”。
他這才放心地去上學。
等他進了教室,他突然發現他的那些礦泉水瓶還整齊地躺在自己的書包里并且散發著余溫。他只好抱著書包跑到衛生間處理這些“犯罪證據”。
在抱著書包回教室的路上,他在想,他一個十五歲的男生,還在被家人當做冒失的小孩子,不能離開父母的視線片刻,逛商場需要時刻拉著小手,不然就有走迷路了找不到家的可能性,甚至還需要立刻廣播尋人。既然如此,那他就需要告訴劉艷敏,你再怎么樣也無法控制我,我不需要事事去按照你說的做,即使我半夜走出家門,半夜跑到大街上去,我也沒耽誤任何事,該學習學習,該上學上學。所以半夜出走是最有力也最快速的辦法。看,我并非全無分寸,我還微信向你報安呢。
這么一想,他覺得自己的任性至少有合理的解釋,心理負擔稍微輕些。
早讀前,張巖被沈冬暉開了好一通玩笑,在引起的一小片歡聲笑語中張巖陪著一起笑了笑,然后這事就過去了。
但是,似乎有好事者私底下將此事添油加醋,傳到了外班。
課間操時間,大家都在往操場上走。張巖隱約感到有人在偷偷瞄他,好像還在小聲談論什么。但他每次往人群中看去時,那群人便立刻停止談論,視線也刻意不去與張巖相撞。他感到許多雙眼睛在盯著他看,他想捉住它們,但每次稍一靠近,它們便像魚一樣溜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