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朝一日,我要她再也說不出這樣的話!”二哥沒有明說要拿戰功換取嫂嫂的一個誥命身份,怕嫂嫂瞎擔心。
可嫂嫂怎么會不知道呢?
那日,云淡風輕,有個鮮衣怒馬的少年將軍,對他的心上人說著他都沒意識到的情話。
有個素裝的婉雅女子,一雙芊芊玉手背在身后,如筍的手指擺弄在一起,有著些許難為情,卻止不住癡癡看著還在火冒三丈的,她覺得傻傻的男子。
雖是早就認定了一生,此刻只知,一生哪里能夠,十生十世也不夠呢。
二哥都沒來得及娶嫂嫂。
大哥不像二哥一樣老是戲弄他,只覺得他不用上戰場也是好的,有父親在,有大哥與二哥在,他這個小弟,還有小妹,只要做自己喜好的事就好。
大哥原來可愛笑了,大嫂去世后,大哥也就變得很少笑了,話也少了,老是喜歡一個人坐著,一個人想著大嫂。
他記不太清大嫂的樣子,只是依稀記得很小的時候見過,是一襲紅色的衣裙,高高的,端坐在亭子里,彈著好聽的曲子。
大嫂是怎么死的呢,他不知道。
看著大哥,也是問不出口的。
娘也不告訴自己。
父親倒是很喜歡他的花,父親還說,要把后院的地騰出來,好讓他種些喜歡的花,平常帶娘也有個看景的去處。
娘身體不好,不便出門,終日在府里憋得慌。年輕時雖是不讓須眉,也曾隨父親征戰沙場,可畢竟也是女子,老來還是很喜歡花的。
他都沒來得及在后院種上他喜歡的花,沒來得及帶娘去看他都已經想好要種的那些花。
那年他都沒來得及回到家。
他討厭來不及。
他恨來不及。
此刻,他帶著的三萬熱血兒郎已是折損大半,他們也怕是等不到一場可以來得及的秋雨。
總是來不及。
楊子煥抬頭看著迫近的夜幕,今日若是守不住的話,這燕國,亡也便亡了吧。
就是苦了百姓。
對不住死在怒江的這些英魂。
無力感是一種可以讓人崩潰的東西,但不是可以讓他崩潰的東西。
他帶著甚至不足對方二成的人馬,來攔這支肆虐在燕地上的趙國鐵騎,原本就是為身后的大燕子民放手一搏而已。
死志早就不是今日才會有的。
就是,難過。
他九泉之下的父母,哥哥,小妹,府內大大小小五十余口的冤魂,得不到一個該有的公道。
即便這公道無濟于事,死去的人,活不過來。
可有些事,就不該是這個樣子。
憑什么是這個樣子。
不甘心。
報仇這種事,想來還是能親自將仇人的腦袋砍下來,才會好一點點。
可十四年了,他都沒辦法接近仇人,想著仇人在王座之上,仍舊坐享了十四年王上的威風,他便恨自己恨的要死!
楊子煥發紅的雙眼愈是懼人心神。
圍住他們的敵軍也蠢蠢欲動。在這黑夜迫近的時刻,生命的流失便更加無聲無息。
楊子煥仿若聽到了一聲狗吠,再去聽便再也聽不到了。連忙挺著身子四處望去,卻被圍住他們的敵軍堵著看不到他要找尋的丫頭。
楊子煥一劍指向身前敵軍,劍尖所指,對方竟避退了些許。
楊子煥仔細聽聞著聲音的方向,丫頭,他得找到它。
老黃也聽到了,不顧受傷的腿所帶來的疼痛,也不知身體的疲累,站直了,四處張望,一柄腰刀拖著地,便想要殺出去。
廝殺一瞬即發。
……
一只渾身雪白的狗在四處逃竄,它循著熟悉的氣味,憑著本能找尋著可以帶給它安全感的兩個人。
卻在快要找到他們時忽然改了方向,也不再出聲吼叫。
廝殺的人群里掠過一條白色的狗。
看到它的人都會被它所驚艷,也不知在這一瞬送走了多少會晚死一稍會的人。
它之后有著想吃掉它的妖物,它要跑快點。
不敢讓它們吃了他們兩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