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凌小四從屋頂上下來,蘇氏客棧的后院早已忙碌開來,好在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今日這奇怪的舉動。
和掌管廚房的廖師傅道了聲早安,往懷里揣了一個熱乎乎的饅頭,凌小四便朝著書院飛奔而去。
縣城里頭大大小小的書院不下七八所,面對低產的普通家庭所開的香草書院在其中只是個墊底的存在,它之所以能脫離私塾一列,完全是因為所招學生有百來之數,要不然,僅憑兩位授課先生,如何當得起書院二字。
現在早晨的天氣還有些微涼,香草書院的大門雖已早早打開,但這只是為了那些趕來晨讀的勤奮孩子,正式的上課時間還是在辰時三刻。一路奔來的凌小四有足夠的時間站在書院門前吃完早餐,饅頭所剩的余溫正好適合狼吞虎咽,順帶想一想待會兒的措辭。
香草書院并不大,除了進門那僅鋪了一半灰石磚的黃土地,剩下的也就兩排矮房,唯一可以算作亮點的,或許就是角落里栽種的那三棵橘樹了,聽說這是第一代院長在書院里收到喜訊后親手種下去的,一位從這里走出的學子,高中成了舉人。
這是香草書院開辦的四十多年來,唯一一個獲得舉人功名的學子,也是書院眼下的第二位院長,方邈遠方老先生。方老先生是而立之年中舉的,謙虛地說算是僥幸,之后會試屢試難第,心灰意冷之下也就回了赤城縣,老院長聽說之后,特地登門拜訪,把他請到了香草書院。
懂得知遇感恩的方邈遠在香草書院一待就是二十年,老院長去世之后,作為書院里最厲害的讀書人,自然也就接過院長之職,秉承著后者的遺愿,專心于教書育人。
大燕的科舉按照順序一共分為縣試、郡試、院試、鄉試、會試、殿試六場,其中縣試、郡試又統稱童試,每年一考,分別在二、四月份,過者可為童生,算是踏進科舉絞肉場的門檻。自院試起,剩下的四場除恩科外,三年兩場,考場分別設在郡府、省府、京都洛陽、皇城大殿,時間依次為六月、八月、二月、三月,過者稱為秀才、舉人、進士。
而大燕,算上幽州,一共有十三州四十行省,四百多個郡,以及三千余座縣城,這里頭每輪科舉,涌上獨木橋的考生少說也有幾十萬,而追在后面頭懸梁錐刺股的更是數不甚數!能從這里頭脫穎而出,占據一個行省的百來號舉人之名,就算摘不得最后那二三百名額的進士頭銜,也絕對是夠優秀的。
有著這般身份的方邈遠,且不說大書院哪個去不得,只要表露意愿,稍微上下打點,八九品的小官總是能輪到的,再不濟,熬個幾年還可再戰會試,三十多歲,正值壯年啊。而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小小的香草書院。
另外一位先生陳亞青的來歷和方老先生有些相似,是縣學里頭的增生,屬于已過了院試的秀才,只是往年科試都屬于末流,連參加鄉試的資格都爭取不到,還拿不到縣里發的半粒米糧,自然也就只好出來糊口飯吃。
而這位陳先生就是負責像凌小四這般初入學童子的啟蒙,像是《千字文》下的識字,四書五經的誦讀等。除個別天資聰慧的學子由方邈遠親自教導以外,其他學生也就只能照著常客去聽方老先生的之乎者也。
凌小四此行的目標就是方邈遠,一走進書院大門,他便瞧見后者正踱步與學堂之外,捏著長須,笑吟吟地瞧著正在里頭勤奮學習的童子。
“見過院長。”快走幾步,凌小四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弟子禮。
“你是……”書院里那么多人,又不負責啟蒙的方邈遠如何對得全所有人的名字、臉蛋。
“小子凌家小四,是書院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