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時辰之前。
“阿哥,你要出門么?”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娃撲到司空夜的懷里,兩個霜白色的小發球高高地梳在頭頂,很是玲瓏可愛,正是司氏天資最高的幼女夜如歌。
“是啊。”司空夜蹲下身,平視妹妹淺藍色的大眼睛,兄妹二人無需多言便能讀懂對方的心緒。
都是一般無二的白皙膚色,清秀的眉眼,不縈于物的自若神情,好似畫卷里的仙人一般,竟是一絲人間煙火也無。
”阿哥去幫嵐姐姐,要小心,如歌看到會有好多壞人。“夜如歌奶聲奶氣地叮囑道,司氏的孩子天生就能看到短期內未來的眾多可能性,夜如歌天賦極好,阿哥出門前特地卜了一卦,就是擔心阿哥,還好眾多可能里都是平安相。
司空夜點點頭,便起身告別妹妹,走出了屋子,周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似乎對自己的妹妹也不見得好到哪里去。
雖然是出遠門,他的行李卻少的可憐,只有一把銀色的弓以及一個小小的灰布包,上面整齊地插了十支左右的白翎箭,那布包也不知是什么材質,竟然能裝如此鋒利的箭矢卻沒有被劃破。
屋門外斜靠著一位身量修長的藍色勁裝男子,他的嘴里嚼著一根果木枝,見司空夜踏著屋外的殘雪走出來,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想好了?”
司空夜轉過頭看他,堅定地點點頭,沒有說話。
“是那些老家伙讓你去的?去他媽的老東西,巫族的命運不該你一個人去背負。”那人啐了一口,將嘴里的果木枝準確地吐到樹葉堆里,眉宇間盡是憤然之色。
“你小聲些。”司空夜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這附近耳目眾多,屋里還有夜如歌在。
“我聽老家伙們說了,東璜嵐那條線能幫巫族重聚靈氣的可能性不足萬分之一,還不如早些年的其他可能呢,完全是白忙活。”
“我們巫族一脈以靈氣續命,而今日漸稀薄,本就要依靠族中補給,如歌又天生有缺,如果不能找到重聚天地間靈氣之法,她的壽數,只有十八。”司空夜極輕地說道,仿佛不大聲說出來就不會成為現實,“我們也就罷了,她不該如此短命”
藍衣男子站直了身子,一腳將屋檐下的一塊石子踢得老遠,吊兒郎當地走到司空夜的身邊,欺身湊近了,耳語道:“我曾借蓮花臺通天鑒為她卜命,或許有一種可能,雖然艱險多舛,卻能保她活到三十有九。”說完,他整個人的憤然都隨著尾音泄掉了,輕聲柔軟地再道,“她也是我妹妹。”
“司伯庸,通天鑒是你能去的地方么。”聽得大哥竟然去了辰陽宗的圣地,以司空夜寂然無情的性子也忍不住皺了眉頭,對自己的兄長也是直呼其名。
外人只道辰陽宗與司氏乃雍帝的左膀右臂,相交甚好,卻不知其中暗潮洶涌,殺機暗藏。
“你竟然不先問問如何能讓如歌活過十八歲?”司伯庸挑起好看的眉毛,得意得拍拍胸脯道,“我自然是有鐵關系,不然怎么進得去那龍潭虎穴。”
“你少去招惹云郡主。如歌的事情我會想辦法,艱險多舛的三十九年不夠好。”司空夜當然知道司伯庸所言的鐵關系就是當今雍帝的親生妹妹高陽靜云,十歲便被封了云郡主,又自幼師承辰陽宗主,蓮花臺通天鑒雖然是辰陽宗的圣地,對她而言自然也是行走自如的。
“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你招惹東璜嵐,我招惹云郡主,都是為了如歌,又有什么不同。”司伯庸毫不在意地訕笑道。
司空夜聞言無奈地搖搖頭,表示自己和司伯庸無法相提并論。他之所以會接受族里“老家伙”們的安排,不過是因為昆山那邊的巫族長老傳來消息,東璜嵐便是巫族能否重新出世的關鍵。
自從上古巫族的圣物鎖靈盤被毀,天地間的靈氣又不知為何在巫妖大戰后逐漸衰減凋零,依賴靈氣維生的巫族便只能困守在昆山中。每一代也只有寥寥數人會被委以重任,得族中尊者傳靈氣續命,身負全族的希望出世尋求破解之道。
到了司空夜這一代,巫族在昆山已經衰減到不足一成,如此這般下去,巫族從此滅絕只是時間問題了,更何況,如歌的身體不好,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