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數十條命軌還未卜完,距離計劃里最重要的一日,已經不剩多少時間了。
指間金絲如帛,織就瓊云一片,落到其中一條命軌時,時空旋轉,滿目瘡痍的東璜府出現在薄霧之后,東璜嵐跪在一地的尸骸和黑色的灰燼里,懷里緊緊地抱著一個少年溫暖的尸體。
這些天,在無數的命軌里,他看見了無數種可能里的東璜嵐,看著她悲戚,看著她頹唐,然后再一點點把碎裂的自己拼湊起來,看起來完好如初。
輪盤中的命軌漸漸減少,每卜完一條,便化作金色的小蛇,扭動著身體消逝而去。
只剩下最后五條了,司空夜手心里有了一層薄汗。
他不斷地告訴自己,不介入她的生活,她也會經歷現在的一切,但是內心卻總有個聲音憤憤不平。
只要這剩下的五條都是一樣的結局,那么他便能心安理得地去做他該做的事情了。
指間金帛再一次地選中了一條命軌。
這一次,眼前的臨安城一片祥和,裊裊炊煙下稚子追逐打鬧,年邁的老人在街角圍坐在一起。東璜府里也是一派祥和,門前的紅燈籠串成闔家安泰的一串,靜靜地聽著著屋里東璜笙給妹妹講故事的歡聲笑語。
怎么會這樣?
萬千交錯的命軌中真的有一條,她的家人都安然無恙。
司空夜倏然松開手中的命軌,勻稱白皙的手掌中竟然因為分心被忽然中斷的秘術反傷,頓時紅痕一片。
如果自己遠離她的生活,真的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的父親不會死在長安嶺血戰中,哥哥也不會在樊城……
但只要他出現,這萬分之一的可能便會煙消云散。
“阿哥。”是夜如歌回來了。
夜如歌一打開門,小小的女娃便帶著滿身的奶香撲到他的懷里,“阿哥,今天上街我們遇到了云郡主,云郡主好漂亮啊,坐在一輛紫色的馬車里,如歌長大了也可以有自己的小馬車嗎?”
“當然可以。”司空夜手指劃落在如歌胖嘟嘟的臉頰上,腦海中忽然出現方才見到的畫面。
東璜嵐和東璜笙,也像自己和如歌一樣要好。
以己度人,如果有人傷害如歌,不管那人是為私利還是一族大業,他都不會原諒那人,哪怕改變的只是那萬分之一的希望。
指間難以克制地冰涼一片。
夜如歌感受到他倏然的寒意,將他的手翻過來,一道滲出些血跡的傷痕出現在那如白玉雕琢的手掌上。
小心翼翼地對他的掌心哈了口氣,小胖手暖融融地覆蓋在他那道傷痕上,夜如歌小大人似地皺起眉頭:“阿哥你受傷啦,不怕,我幫你呼呼。”
掌心里的傷痕在如歌稚嫩的秘術下漸漸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