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小心地用厚絨布包了漆木盒子,東璜嵐請秋香嬤嬤給畫了個夸張的淡如遠山的清雅妝容,又專程裹了件用金絲四分五線繡了麒麟紋的粉白斗篷,還問百里足足借了輛華貴無雙的馬車,過分招搖過市地向鳳仙樓駛去。
一路上絢麗的琉璃頂過濾了七彩的陽光,柔和地鋪灑在一張雪白的皮毛毯子上。
肘邊一尊白玉雕作的香爐中正裊裊盤旋著一絲絲沁人心脾的幽香。
東璜嵐一邊感嘆這百里足足是剝削了多少民脂民膏才造了這么頂華美如夢境的馬車,一邊渾身酥軟昏昏欲睡起來。
一直到馬車平穩地緩緩停下,碧璽穿成的門簾被秦木纖細的手指掀開,東璜嵐才從這個旖旎華夢中醒轉過來,提著裙子走下了馬車。
秦木面無表情地將馬車停好,回望時眼底淺淺浮起一絲異色,但又很快被小心藏好,一個縱躍憑空消失在錯落的檐角。
安陵子胤這會兒早得了拜帖,繡著大片盛開牡丹的水紅色錦袍半敞,露出羊脂一般細膩的皮膚上印滿了開得如火如荼的鳳凰花。
他的眼角饒有興趣的挑起,流轉著數不盡的蘊藉風流,赫然早已站在窗邊不負所望地將東璜嵐一路的招搖都收進眼底。
“你說,她來是想用什么換我的混元鐸?”安陵子胤懨懨地開口,每個字都帶著十二分的纏綿繾綣。
他身后的陰影里,一道和他一般無二的聲線幽幽地回道:“你不會真打算借她吧。”
“當著本王的面鸚鵡學舌。”安陵子胤笑得花枝亂顫,“你變壞了。”
“哈哈,我學一句便渾身難受,天天這樣說話你也不嫌累。”
陰影里的聲音變得爽朗起來,帶著草原漢子的粗獷豪放,和之前竟是半點也不同。
“那是你,我覺得挺好。”
“上次抓到那引她來找你的大夫,還沒問出什么便被滅了口,以我的身手都追不上,可見這水深。我們此行本就被盯的緊,不宜節外生枝。”
“虧你還自詡是北夏第一高手,入大成境也已經幾年了。”安陵子胤笑起來全身的鳳凰花更是鮮活如火團一般,那副瑰麗的模樣又帶出幾分浴火的殘艷來。
“哎,我只是輕功太差,若不是那人腳底抹油一般滑溜,我一掌能劈死兩個。”陰影里的人十分懊惱,隱約似乎可以看見他說話間抬起壯碩的手臂撓撓頭,忽然又停下動作眨眼間已經融入了陰影中,“她來了。”
“子胤兄。”東璜嵐在進門前就把該發的抖和該掉的雞皮疙瘩抖落了個干凈,醞釀起人見人愛的笑容,在侍女的接引下推開了房門。
“一別許久,嵐嵐也不常來看望本王。”安陵子胤捻起手邊花團錦簇的蒲扇掩住半張臉,這鳳仙樓的花魁只怕都不如他媚眼如絲。
“這不是來了嗎,不僅來了還帶了禮物。”東璜嵐禁不住還是汗毛倒立,也不知道這笑面虎似的三皇子殿下是否真如傳言般放肆陰狠。
“哦?能讓嵐嵐這般一路張揚護送而來的,會是什么禮物呢。”
“你打開便是。”東璜嵐殷勤地將厚絨布裹的盒子輕放在案幾上,背著手期待地看向笑得勾魂攝魄的三皇子。
安陵子胤打了個手勢,讓一旁的侍女打開包裹,露出里面的漆木匣來。
攏了攏錦袍,他從一團水紅軟縞中伸出一只瑩白如玉的手,輕巧地便打開了盒上的銅扣。
食指一抬,瞬間便將整間屋子滿滿地印上了幻夢一般的柔和流光,絕世艷羨的珠彩溫柔地淌著,繞是見識過各式奇珍異寶的三皇子也不禁癡迷恍惚起來。
半響,安陵子胤才依依不舍地合上木匣,瀑布般的發絲垂落下來,蜿蜒在案幾上,“本王聽說鎏金霞彩明月珠被百里兄高價拍了去,卻原來是為了搏佳人一笑。”
“是也不是。”東璜嵐狡黠一笑,坦然道:“此物乃我仿造鎏金霞彩明月珠所造,技藝不精,讓子胤兄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