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他在樊城難道有什么舊識?不會是四年前騙得他去賣藝獻舞的那個老鴇吧。
“嵐姑娘,你有在聽嗎?”半夏伸出手,輕輕地拉了拉東璜嵐的衣袖。
“啊。”走神的東璜嵐恍惚地回過頭,糟了,方才說到哪里了?是畫葉時的筆鋒走向,還是點花蕊時的銀鉤巧力?
瞎蒙一個吧。
”我在聽的,要用手腕的力量揮出去。”
噗嗤,半夏掩嘴笑出了聲,”方才已經說到鳥羽的細絲了呢,這揮出去可就壞了。”
半夏笑起來美得毫無棱角,就像新生的小鹿,帶著三分的羞怯。
“你笑起來真好看啊。”企圖蒙混過關失敗,東璜嵐不好意思地打岔道,“若是你多笑笑,得迷了多少男人去。”
“我娘說,女子美貌,能讓自己心悅之人喜之愛之足矣,多一分是麻煩,少一分是遺憾。”半夏講起道理來一板一眼,倒是和君臣澤頗有幾分相似。
東璜嵐對這樣的大道理向來嗤之以鼻,美貌給自己看的,每日瞅瞅銅鏡里清爽的自己多快活上一些罷了,別人喜不喜歡有什么重要的。
“姐姐有心悅的人么?”
“唔。”半夏垂下眼睫,低低地應了一聲,一抹紅霞惹了雙鬢香腮雪。
哇,還真的有心上人啊。
東璜嵐好奇心大起,“是誰啊,瑤國人嗎?”
半夏的臉更紅了,連耳朵尖都染上了霞光。
“誒,那不如你們私奔吧,這里有我們幫你掩護,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安身立命。”
事不宜遲,現在瑤女都還在酒樓里,少一個人還能糊弄過去。
“不要。”半夏卻急了,捏住東璜嵐的裙角。
“為什么不要?你知不知道一旦你真的入了府成了別人的婢子,再想說親可就難了,一切但憑主家做主的。”
“不要,我是蓮花臺欽點的,我要是丟了,會有很多人受到牽連。”半夏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但語氣卻堅定如磐石。
烏黑的小鹿眼里,復雜的情緒隱隱作痛。
“姐姐身在瑤國,蓮花臺的人又沒見過你,怎么會欽點要你去侍奉?”
半夏沒有說話。
東璜嵐心下了然,這自然是將她買入雍州的百里楚懷的主意。
最好的姑娘,獻給最有權勢的人。
雍州的貴族大權獨攬,百姓命賤如草,更不用說這些從異國買來的“玩物”了。
東璜嵐坐在床塌上,額角抵著漆痕斑駁的窗棱,眼神落進樊城茫茫煙雨里。
樊城不比臨安秀美,沉悶的市井氣氛,浮躁不安的過往路人,似乎整個城都籠罩在陰云密布的焦慮中。
她記得這個地方。
四年前,笙哥哥就是在這里被冤枉盜竊,因為司法混亂,酷吏濫用私刑,丟了性命。
東璜嵐從懷里摸出那柄木梳,神情復雜地摩挲著光滑的梳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