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神選之子”是真有其事還是讓自己避禍的借口,吉祥都不覺得自己應該對古安的危機置身事外——說句實話,躺床上養病那段時間,人生第一次讓他生出了一種有家的踏實感,沒有人能理解他心中的不舍。
想了想,吉祥又問道:“那‘扣香’、‘瀆神’和‘神罰’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和古安現在的食物短缺危機有關?”
聞鷹看著吉祥堅定的眼神,嘆了口氣,說這件事,還是讓阿婆給你解答吧,說著便將吉祥帶到了阿婆的撮羅子。
掀開皮簾子向里一看,吉祥一愣,原來撮羅子西床上方的瑪魯神位上,平時收起的神偶已經被阿婆全部取出,擺放整齊。她自己也換上了一身嶄新的皮袍,戴著漂亮的頭飾,端坐在床上,正抬頭向自己看過來。
“吉祥,本來只有薩滿,才有資格在眾神的面前起舞,為大家講述古安莫昆的神龕故事,這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普通人不得輕言。
“但是古安已經被扣了香,目前已經沒有薩滿,‘神選之子’既然問起,只好由我這個老婆子,秉承前代薩滿梵音婆婆的遺命,來為您解答一二。”
隨著阿婆的娓娓講述,吉祥終于對這個世界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也清楚地知道,古安面對的是什么困境,以及這困境的根源所在。
與吉祥所在的世界妖怪難得一見不同,這個世界里,妖怪數量眾多,并且與人類參差雜居,互有領地。
而且無論人妖,基本都接受一個強大的神國管轄,那就是薩滿神國。
當妖修行到金丹境,或人類薩滿修行到六施天,就會被吸納為神國中的一員,不但與神國的眾神平起平坐,還擁有了開辟領地的神權。
金丹境的妖稱妖王,負責管理領地內的妖和把相鄰人類領地內誕生的妖接引進自己的領地,以與人類秋毫無犯。六旋天薩滿稱神薩滿,可另立為部,招收其它獵民莫昆為附庸。
二者的領地,在薩滿神國的統管下,人管人妖管妖,一般互不侵犯,并且因為人類有圖騰獸的需求,還常和妖王有合作,所以不但相安無事,往往還很融洽。
但也有例外。那就是“瀆神”。
瀆神針對的是獵民,因為只有獵民才能供奉薩滿神靈。
“瀆神”又分兩種情況。
一種是獵民薩滿不遵領神的神諭,完成相應的祭儀。另一種是薩滿的主領神,不屬于薩滿神國,而是神國之外的野生神。
本來第二種的要求是,只要薩滿領了野生神,就是瀆神,但是由于后來薩滿神國在吸納神靈時門檻提高,并不是達到了金丹或六旋天,就一定能成為神國一員,導致薩滿神國眾神數量不足,反而野生神數量暴漲。
所以薩滿神國又傳下神諭,有了主領神與仆領神之說,二者的區別就是主領神可以享受祭祀,仆領神則沒有這個資格。
古安的瀆神,卻是兩種情況盡皆觸犯。
這就得從梵音婆婆的過往說起。
梵音婆婆出生于一百多年前。當時古安還只是一個僅有幾個烏力楞(直系親屬構成的大家庭)的小莫昆,人數不足二百,根本無法獨自在叢林中生存,只能依附于白石部,甚至連自己的薩滿都沒有,更別提神薩滿了。
但是梵音婆婆出生數年后,突然就成了神眷者,而且眷神特別霸道,不但神病鬧得厲害,尋常薩滿根本無法和其溝通,這讓古安莫昆又喜又愁。
喜的是,莫昆終于要擁有自己的薩滿。愁的是,如果不能和眷神對上話,了解對方的要求,神病這么鬧下去,梵音就有可能夭折,擁有薩滿的事,自然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沒想到這件事,最終卻是梵音的父親——白石部的一位獵民幫了大忙,他不知動用了什么關系,竟然請來了當時白石部族長、白石杜鵑神薩滿出面,為梵音做了一場法事,終于和梵音婆婆的眷神對上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