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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回到家中,蝕刻了一會兒云篆,日頭西沉之時,倪秋鳳來了。
這女子甜甜的招呼一聲,便說此番是過來幫費景庭收拾家的。
費景庭看著亂糟糟的家,臉上有些尷尬。哪怕有了系統在身,可他依舊沒什么生活技能。做飯只會蛋炒飯、西紅柿炒雞蛋,平時別說洗衣服了,刷個碗都刷不干凈。
他尷尬道:“要不,我跟著一起收拾?”
倪秋鳳媚態十足地白了他一眼,說道:“哪有男人家干這個的?景庭哥你忙你的,我很快就收拾好。”
費景庭心知倪秋鳳是用這種方式來感恩,他不好拒絕,便返身落座,找出紙筆來編寫課本。
暮色透過玻璃窗灑進房間里,灑掃間升騰起的灰塵在光線里翻滾,倪秋鳳偶爾抬頭,便瞧見夕陽下書桌前那張認真的側臉。她腦子里漸漸胡思亂想起來,手上的動作不由得慢了幾分。
倪秋鳳剛剛年過二十,早年間家境還算過得去,父母又疼愛她這個家中獨女,不但有求必應,還讓其讀了幾年私塾。
此后養在深閨里,《西廂記》、《桃花扇》、《牡丹亭》、《長生殿》之類的話本沒少看,也曾幻想過自己未來的丈夫是個怎樣的濁世佳公子。
可惜十五、六歲家逢巨變,先是父親被親戚騙了錢,又趕上歉收,家中不得已賣了些地。自此父親一病不起,常年尋醫問藥,那高企的醫藥費成了壓垮這個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幾年后,祖輩流傳下來的地產售賣一空,家里還欠了一些饑荒。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父親的病尚且沒有好轉,母親又病倒了。也因此,原本定好的親事也黃了。年不過十九歲的倪秋鳳不得不站出來撐起這個家,可她一個弱女子哪有什么來錢的門路?
也是在那個時候,有人出兩百大洋的彩禮,倪秋鳳便狠心將自己嫁給了素未謀面的張東誠。
藥醫不死病,父母到底沒撐過去,雙雙撒手人寰。倪秋鳳葬了父母,趕在百天內與張東誠完婚。然而成婚不過月余,丈夫又慘遭橫禍,只余下她帶著堂姐的頑劣兒子與丈夫的刁蠻母親在這偌大的津門里過活。
曾經不止一次,倪秋鳳想跳進海河,就此了結自己不幸的一生。她的生活一片黑暗,見不到一絲一毫的光亮。
她以為自己就要撐不下去時,一道光出現了。
倪秋鳳還記得,那日天很冷,她那滿是凍瘡的手伸進冰冷的洗衣盆時,每揉搓一下,手上的口子便撕裂一般的疼痛。房東引著個衣著單薄的人進了院子,商談一番,年輕人租了一間正房。
下午時客人來取漿洗好的衣物,發現衣服上多了個洞,便破口大罵讓倪秋鳳賠償。她站在那里茫然無措,頻頻回頭,希望婆婆能出面解圍。
結果西廂房門窗緊閉,張胡氏自始至終始終都沒出面。倒是正房門開了,剛剛租下房子的年輕人走了出來,遞給客人幾個銀角子,說了句‘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客人罵罵咧咧走了,年輕租客看著她,只是勉勵地微微笑了笑,目光清澈,不見淫邪,隨即返身回了房。
她定在院子里,想要將租客的樣子記在心里,也是在此時,烏云裂開,一道陽光照進院子里,她的身上頓時溫暖起來,心里更是被那笑容溫暖得暖流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