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叢中,那一團灰色的東西縮成一團,一動不動。
從依稀的模樣兒來看,倒像是一個人。
夏芊芊伸出手中的棍子,小心翼翼撥開前面遮擋的樹枝草葉,緩緩露出一個蓬頭垢面的人兒,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警惕地望著她。
夏芊芊心中一凜,是她。
張小花。
她是羅洪受寵的妾室,最后一次見她,是在聚旺樓中。
她尾隨在羅苗氏的身后,一副乖順的模樣兒。
誰知,她今日卻衣衫襤褸地躲在青山中。
張翠翠死了,張大奎在監牢中半死不活,而她如今又變成如此模樣。
夏芊芊沒有吭氣,轉身便要走。
身后,傳來微弱的聲音來,“有吃的嗎”
夏芊芊轉身,她從草叢中伸出一雙臟兮兮的手,眼巴巴地望著她,“我好餓,我四五天沒吃上一口飯了。”
深吸一口氣,夏芊芊從袖口中掏出幾個饅頭,遞過去。
張小花眼眸發光,撲過來,接過去,沒命般使勁往嘴里塞。
期間,由于吃得太快,被噎住,使勁地捶打著自己的心口。
夏芊芊又默默遞給她一個水壺。
她接過水壺,一陣狂喝猛灌,模樣兒實在狼狽得厲害。
夏芊芊淡淡看了她幾眼,再次轉身,便要離開。
誰知,身后的人兒終于緩過勁來,揚聲道“夏芊芊,我現在淪落為如此模樣,你不該嘲笑我一番”
夏芊芊側目望著她,神色淡淡,“你什么樣子,與我無關。今日,即便是不認識的人,想我討要吃食,我也會給她,你不用放在心上。”
癱坐在地上的人兒,忽然一聲慘笑,“你倒是大度,可我的命為何那么苦。”
“那個人在床上時,曾經告訴我,他會一直疼我,愛我,為何到最后,傷我最深的人,便是他。”
“男人,當真是靠不住的。”
一向關注自身容貌與儀表的張小花,一臉污漬,哭得滿臉黑色的淚痕,“夏芊芊,你說得不錯。我娘并非在監牢中淹死的。”
“她是被勒死的。被羅洪與我爹,活生生勒死的。”
她的聲音變得歇斯底里,“監牢中,我爹生死不明,也是羅洪害得,是他懷揣一顆歹毒的心,處處利用,利用完便拋棄,我爹怕也命不久矣了。”
夏芊芊沒有開口回應。
關于羅洪,關于他所犯的樁樁件件骯臟的事情,其實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轉身,又要走。
身后傳來張小花聲嘶力竭地吶喊聲,“夏芊芊,他對你恨之入骨,必定會想法子殺了你。”
張小花嘶吼完,一下撲在地上,忍不住嗚嗚地哭泣。
那日,她被毒打一頓,扔到了柴房之中。
那些下人們,不給她吃喝,要活生生地弄死她。
她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于是一天夜里,她趁機從后院的狗洞中鉆出來,一路逃回了福安村。
可她卻不敢回家。
那個家,大門緊鎖,沒有父親,沒有母親,再也沒有她的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