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咨聞言,沉默片刻,拱手道:“我本是東海郡利城人,從軍為曹氏征戰也有十余年了。我雖是出身寒門,但已故武皇帝,哦,是……曹丞相,他賞罰分明,并不打壓我等寒門,這些年我兢兢業業,再加上曹軍在與陛下的戰斗中連連戰敗,精銳兵馬損失極多,軍中將校多有戰死被俘者,職位空缺出了許多,因此我雖功勛還多有不足,卻也不斷獲得晉升,如今已是中郎將了。”
劉賢點頭道:“這么說來,曹魏待你不薄啊!”
唐咨道:“武皇帝,哦不,曹丞相在時,的確不薄,我也愿意為之效死!然而自從世子曹丕繼位之后,不斷與士族媾和,竟以九品中正制將人在出仕之前便分出三六九等,定下了前程高下。臟活累活苦差事由下品士人干,領功受賞清貴職務由上品士人得。職位晉升不再是以能力和功勞為憑據,只以你是否被評定為上品士人為依據。當然,這也罷了。畢竟我等出身泥腿子的大老粗在從軍之前大字不識一個,連參加品評的資格都沒有,不管上品下品都沒有我們的份兒。這數月以來,將士們征戰沙場,得不到公平的待遇也就罷了。可是前些日子,我等聽說我們在兗、豫之地開辟的屯田居然也被士族漸漸侵吞了!而我們這些當兵的也被實行了一個叫做世兵制的東西,說是要把我們轉為軍戶,父死子替,兄終弟及,世代為兵,子孫除了當兵之外,不得改做他業。這讓將士們更是都心有不甘!”
劉賢聞言,點頭道:“方今天下人口銳減,單靠衛戍更役制度已經征調不到多少兵員了,且士卒退役太快的話,軍隊的戰斗力就得不到保證。募兵又成本太高,且應募的兵員始終有限。所以改革兵制勢在必行!論起來,自董卓造逆,群雄割據以來,天下諸侯無不傾力組建并維持了一支常備兵,軍中士卒長年從軍,幾乎不存在退役的情況。這其實已經是在改革兵制了。如今曹丕實行世兵制,將兵制改革以制度的形勢確定下來,也并不奇怪!世代從軍,自然便不再為兵員不足而發愁了。而且這樣一來,世兵都成了軍戶,其家眷也都入了軍籍,在戶籍簿上登記的清楚明白,也就不怕世家大族侵吞這部分戶口了。田將軍、王將軍,你們說是不是啊?”
田豫聞言,點頭道:“當此亂世,世兵制的確不失為一個以較低的成本維持軍隊數量,保持軍隊戰斗力,保存朝廷實力的好辦法!由此看來,魏帝確實是難得的英明之主。”
劉賢哼了一聲,道:“若是世兵制真有這么好,唐咨將軍又如何會心甘情愿投效我軍?與以前相比,世兵制確立以后,軍戶的待遇必定大有不如。”
唐咨聞言,點頭道:“十數年前,天災戰禍不斷,流民四起,民心思安,曹丞相征集流民,集中屯墾,強壯者從軍,家眷則集中安置,使百姓能在亂世之中重獲安穩,因此人人欣悅,皆愿努力耕戰。然而如今天下稍安,世兵制中終身當兵,世代從軍,子孫不得改回民籍,家屬集中居住,不得擅離,軍戶子女不得與民戶通婚等規定,對兵士而言,就顯得太苛刻了些。這也罷了,畢竟作為軍戶,有屯田的糧食,全家都能吃飽飯,不至于凍餓而死,眾士兵咬牙也就認了。但魏帝卻不斷向士族示好。而士族貪婪,竟打起了軍戶所有的屯田的主意。魏帝登基不過數月,兗、豫之間耕作了多年的肥沃屯田竟有十分之一已經被當地士族或是將領借故侵吞了。我麾下士卒有許多都失去了田地。我等向朝廷申訴,但不論是朝中的戶槽尚書還是州郡的屯田校尉等人都偏向士族,還說我等軍戶本就沒有屯田的田契,那些田不是我們的,叫我們另外尋地開荒屯田。”
劉賢聞言,不由笑道:“世家的嘴臉就是如此!不用說,那些侵吞田地的世家必定早就與地方官吏勾結,做好了田契,造好了田地簿冊,不怕別人來查的了。”
唐咨拱手道:“陛下英明!因此,我想曹魏如此苛待我等,我等也不必為之死戰。既然戰況不利,索性就降了陛下,還請陛下勿要懷疑我等。”
劉賢點了點頭,道:“我一向用人不疑!唐將軍領兵歸附,我今后自會對你一視同仁。”
下首站立的王雄聞言,冷笑了一下,道:“虛偽!唐咨,我且問你,你的家眷既然都在中原,你如今臨陣投降,就不怕家眷被連坐治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