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個世界上,如果人不為了自己的愛好活,只是為了生活,那又有什么意思。
他長出了一口氣,就像吐掉了縈繞數月的心思。
他可以活很多年,他甚至覺得自己能活到九十歲,可只有十九歲的他會這么想。
他只有一次十九歲。
他做的事不會被所有人理解,在所有人眼中,在未來,他就是自暴自棄的典型,是落井下石的對象,是別人口中的笑談。
他躺在床上,涼夜如水,頃刻間將他淹沒,他站在水中,麻木的前行。
他忽然不想程纓來西安了,不想她看到自己重頭再來的樣子,不想她看到這樣的...自己。
他盯著天花板發呆,無論夜色怎么瘋長,可卻沒有一絲睡意。
“抱歉啊...”他突然痛苦起來。
背著影子的人,不敢觸碰太陽。他親手操控了一場車禍,可他現在居然開始害怕起被看見他從泥濘和血里爬出來的樣子。
樹影婆娑,月光被撕裂開來,月光在木地板上編織著光明,可那點光太少了,根本無法穿過濃稠的夜晚。
...
程纓心情很好,她看向窗外的云海,云海在日光下翻涌,只有在沒有信號的時候,人往往才會留意身邊的風景。
每一朵云在我們小時候的眼中都像包裹著一段神話,它高高的在天上漂浮,可在飛機上來看,它就站在你的腳下,它不再那么殷實,不再那么遙不可及,它有稀薄處,它渾身破綻,云里躲藏著陰影,也不再那么潔白。
可這并不妨礙程纓喜歡看云,這樣的云反而更令人舒適,它在身邊游弋,它不再飄渺,似乎伸手可及。
早上父母對她立馬前往西安表示心疼不已,同時也感到欣慰,自己家的小女孩終于變成了女人,可以大大方方的離開家了。
孩子的成長對于父母來說永遠都是一場越來越看不到背影的遠行,最終他們會消失在夕陽里,肩膀上帶著所有成長的記憶。父母怕孩子走不出去,卻又怕他們走的太快。
臨走前,喜歡拿著呲水槍瞄他的弟弟也偷偷在他口袋里放了糖,可能對于小孩來說,糖就是他們最重要的東西,每張好看的糖紙里面包著的都是一場關于童年的夢幻般的夢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心事隨著音樂流淌。
前往的城市有自己想見的人,她在奔赴的路上。
一切都很美好。
...
陸喻坐在床邊,床頭柜的煙灰缸上,堆砌著香煙的尸體,搖搖晃晃,和褐色的水凝成了尸山血海。
眼角的血絲勒著疲乏的眼球,他呆呆的坐在那里。
窗外已經很亮了,清晨為城市送來了光明,他的窗簾卻不知什么時候被拉上。
輕煙在屋內游弋,就像永遠也排不完的心事。
陸喻終于熬不住了,一晚上的思索他并沒有思索出來什么東西,一切的一切纏繞在一起,好像他怎么也跳不出來。
他躺在枕頭上,眼前涌來的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好像一切的一切都沒有什么答案,那么日出都沒能帶走他心里的影子。
并不是有些失敗而困擾著人們,困住人們的永遠是人們自己編織的網,它把我們一網打盡,它讓我們負重前行。
陸喻的夢里滿是陰影,他依舊是那個最黑的影子,可他眼前出現了一道光,一道在云海上的光,他想伸出手,可又怕自己渾身如沼澤般的黑暗會趕走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