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胡炎認識,心里輕吐三個字:欒蕓平。
欒蕓平見剛才的陌生年輕人,竟然跟長輩們平起平坐,心里多少有些意外。
不過,胡炎倒是從他臉上看出了……焦急。
有事兒,很急。
郭德剛問道:“少爺,怎么啦?”
欒蕓平性子穩重,并未脫口而出,反而輕微一掃胡炎,以作暗示。
“沒事兒,說吧。”郭德剛心思剔透得很。
欒蕓平這才急道:“師父,演出馬上就要開始了,可曹師兄還沒到。”
胡炎喝茶的動作直接一頓,旋即又恢復正常。
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也不枉自己趕在這會兒回來。
欒蕓平處理演出的事情,已經很熟練了。
今天又為迎接遠道而來的小師叔,后臺的人和事,郭德剛倒真沒有太上心。
他有些意外道:“人哪兒去了,打電話問了嗎?”
“師父,電話能不打么,我從中午打到現在,一直關機。”欒蕓平滿臉的苦色。
郭德剛對內心善,也軟,反倒是于慊看得更透。
別的事兒他不愿意管,但自己搭檔的事兒能不上心么?
當下直接眉頭緊皺,只是不說話。
郭德剛又問道:“其他人呢,有誰知道他去哪兒了的?”
“師父,燒餅說他前幾天,看到有個大老板來找過曹師兄,可能跑私單去了,因為蕓天也沒在。我原想著今晚這么重要的演出,他們心里有數,能趕在開場前回來。我也怕您生氣,就想著等演出完再跟您說,誰知,誰知……”欒蕓平低著頭,聲音越說越小,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郭德剛一聽,臉色變得十分嚴肅。
欒蕓平說話向來有根據,這事九成是真的。
大概從05年開始,元旦晚會首次出現,再加上這幾年經濟暴發式發展,官方、民間的各種晚會活動也隨之井噴。
年底的這段時間,正是各色藝人走穴商演,瘋狂賺錢的黃金時段。
德蕓社的招牌很響,而曹蕓金在班子里,更是名氣僅次于自己的二號。
他要想跑私單,賺外快,那再容易不過了。
不巧,他還真想,而且也經常這么干。
可是藝德呢?
藝人行,尤其還是傳統行當,演出的事那是小事?
別說今天是元旦專場,是大場面,即便是平日在園子里,那都是比天還大的事。
誤場蹲工,自古以來就是班子里的大忌。
先不說能耐大小,水平高低,單這一項名聲傳揚出去,擱以前保準沒有哪個園子敢收留。
郭德剛心中一聲嘆息,悠長悠長。
個中滋味,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他不想此刻再糾結這個問題,同時也知道后臺已經沒有可用之人。
因為德蕓社也屬于藝人行當,今晚更是火力全開。
除了北展專場,小園子、外地商演,一個不落。
不賺錢不行,臺前幕后近百號人跟著吃飯,你有什么辦法?
郭德剛扭頭看向自己的搭檔,于慊什么都沒問,直接微微點頭。
“行了,這事兒先別聲張,我跟你大爺加演一場,倒二的場次調給你高師叔,重新排好后再回來告訴我。”
郭德剛久為班主,吩咐得很利索,說完便低頭盯著茶碗,臉上滿是復雜。
可欒蕓平沒有走,猶豫道:“師父,您和大爺今晚已經排了三場,再加一場,那比開個人專場還多,身體頂不住的。”
這是實話。
過幾天便是郭德剛三十八歲的生日,而于慊已經四十一啦。
如此年紀,正是技藝成熟,舉重若輕的階段,但嗓子肯定早過了巔峰期,所以賣巧不賣力,這碗飯才能吃得長久。
真要蠻來硬扛,一旦嗓子造成永久損傷,那就什么都沒了。
欒蕓平話一完,眾人陷入沉默。
突然,一直沒有說話的胡炎,放下茶碗,輕聲道:“郭哥,要不我來頂一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