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臉上帶疤,感覺隨時準備戰斗的,是李賀東。
其他人則比較臉生,胡炎一時半會兒叫不上名字。
眾人的站位也很有意思,明字打頭,小輩在后,很自覺。
德蕓社后臺長幼有序的規矩,由此也可見一斑。
當然,胡炎最想見的,還是岳蕓鵬,因此目光停留的也最多。
寸板頭,圓柱體身材,一張將賤萌表情演繹得活靈活現的臉,此刻卻木訥呆板。
胡炎還發現,小岳岳作為園子里已經小有名氣的演員,卻總是不自覺的往人后縮。
剛一對上自己的眼神,也猶如觸電一般,迅速低下了頭。
看著他的模樣,胡炎心中并不意外,反倒有些唏噓。
幸運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
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說這句話是名言,當然沒錯,只是太淺薄了。
其實它的每一個字,都帶著淚水、辛酸,還有羨慕!
岳蕓鵬出生在偏遠農村,父母老實,全家僅靠幾畝地過活。
收入少,但人口卻不少。
頭上五個姐姐,手下一個弟弟,再加上父母、爺奶,一家十口人生活。
晚上睡覺的時候,家里的床上全都是腿,早上醒來他肯定也已經在地上。
年紀稍長,不能再跟姐姐們睡,家里又沒有多余的房間,無奈之下,只能一個人搬進了牛棚。
沒有人知道,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伴著黃牛,聞著牛糞,是怎么睡著的?
家里的房子不但小,而且還千瘡百孔,一到下雨便是災難。
外面小雨,屋里就是大雨。
外面大雨,屋里就是暴雨。
有時雨實在太大了,全家人便都到院子里去避雨,反而還能被淋得輕點兒。
他的童年,不叫童年,叫“窮”。
窮到對上學一點都不渴望,因為上學要錢,而所有要錢的東西,他都不渴望。
“媽,太窮了,我不想上學了,你們放我走吧!”
十四歲時,他留下這句話,在父母扭過頭去抹眼淚中,來到了燕京,正式與這座美得像天堂的城市結緣。
當然,天堂屬于天使,他只是地上的一只螞蟻,還是沒長大的。
年齡太小,長得也不好看,腦子更不聰明,工作沒得挑,要他就成,光保安就干過好幾次。
寒風刺骨的冬夜,少年縮在沒有暖氣的崗亭里打盹,手指間卻總是燃著一根香煙,不為抽,只為香煙燃盡能燒到手,好按時醒來去巡邏。
姐姐出嫁時,姐夫送了一雙鞋給他當禮物,他穿到了脫膠、斷底,還在穿。
最后鞋底終于全掉了,只剩下破爛的鞋面,可他愣是又穿了三天,才等到發工錢。
估計這世上,也沒有幾個人知道,鞋面套襪子走路,是一種什么感覺?
錢難掙,舍不得花。
生病了,不敢請假,請假會扣錢,也不敢上醫院,因為看病更得花錢。
每當身體不舒服時,他就找身邊的人借點藥吃,根本不管是什么藥,也不管它是治什么病的,反正有藥就成。
這很愚蠢,很荒唐,很糊涂,很……
說很什么都對,反正他就這樣毫不講理,如野蠻的雜草一般長大了。
遇到師父郭德剛,是他人生的轉折。
但也無人知道,會議室里大家眾口一詞,要郭德剛開除他時,孤零零躲在角落里等待審判結果的那個青年,心里又想了什么?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他終于走到了自己人生綻放的前夕。
悲痛也好,仇怨也罷,都記住吧,都感恩吧,這是人生的滋味!
內心自卑的人,觸感也最為敏銳。
岳蕓鵬能感受到這個小師爺,正在看向自己,于是頭垂得更低,胖臉開始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