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退休,合情合理。
只是這個時間確實趕巧了。
郭德剛這邊一整頓,支持德蕓社這么多年的二老便退休。
內部人知道是退休,外面的人一傳謠言,那就是退社。
相聲門可從來不缺攪風攪雨的人。
胡炎笑道:“二位師兄,郭老師,我聽著是不是這么個意思?您二位想退休養老,郭老師這邊又不舍得放您二位走,對不對?”
“對嘛!”
二老應聲,郭德剛點頭。
胡炎心里有了數,繼續道:“要不咱們干脆折衷一下。您二位呢,也別說退休不退休,名兒還掛咱們德蕓社,永遠是咱們班子里的定海神針。當然,您二位的年紀也確實大了,往后也甭跟我們年輕人一樣,見天往來園子里,什么時候在家呆悶了,就過來指點指點我們。您二位照應了園子這么多年,也總得給郭老師一個關心您二老的機會不是?”
郭德剛一聽,心里更加肯定小師叔,指定是有讀心術了。
趕緊點頭:“是呀,這么些年,您二老幫過我多少,外人不清楚,我還能忘記嗎,咱就按師叔說得來,咱處一輩子的交情,成不成?”
倆位老先生對視一眼,眼圈都紅了。
人越老,越見不得世態薄涼,也最怕自己變得百無一用。
夠了。
李先生掏手絹抹眼淚,不斷點頭。
邢先生跟郭德剛的時間最早,甚至比張紋順先生還早。
而且最初的班子里,好些演員都是他拉過來撐場的。
他拉住胡炎的手:“胡老弟,這兒沒外人,老哥哥就跟你說幾句知心話。”
“師哥請說,我聽著。”胡炎嚴肅的點頭。
邢先生感慨道:“相聲門的水很深,德剛一路走來不容易,往后我們倆這身子骨,也照應不少多少了,你還年輕,無論什么時候,一定記得幫幫他,拜托你了!”
胡炎看看二老,又看看郭德剛。
最后起身,對著二老一揖到地,躬行大禮。
隨后,三人同樣大禮回敬。
屋里所有人都知道,這算是交接,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責任的交接。
事情說開了,氛圍陡然提升,喝茶聊天,輕松不少。
不時,胡炎道:“郭老師,我明天回津城。”
郭德剛一愣。
小師叔家里可沒人吶,一個人回去,還是小年輕,這年怎么過?
當然,這話可不好說,容易傷著人。
他避重就輕道:“要不就在這里過年算了,慧兒連您的年貨都備好了!”
胡炎搖頭:“這么些年不穩定,如今也該回去看看了。”
郭德剛不再勸了,只是走到一邊,悄悄給王慧打了個電話。
轉眼,時間來到傍晚,封箱演出即將開始。
開演之前,郭德剛帶著一眾老少,擦臉凈手,焚香燃燭,祭拜完祖師,這才拉幕開演。
封箱,其實是戲曲門的傳統。
年關將近時,往往會約合京城內八大戲班,八班同臺上演一出封箱大戲。
表演完畢,祭拜祖師,將各種演出用具整理歸箱,貼上“封箱大吉”的封條,至來年“開臺”以前,不得再開箱。
這就是所謂的“封箱”。
至于相聲門,哪有什么資格提封箱的事情?
幾身大褂,幾塊竹板,幾條毛巾,幾把扇子,用一個箱子裝么?
而且那會兒,見天撂明地,哪來的園子,哪來的描彩繪云的舞臺?
早年間,哪個相聲藝人要提“封箱”,那指定被人笑掉大牙。
不過,如今傳統規矩,日漸淡薄,郭德剛將它引用過來,作為一種文化傳承,倒也算一件美事。
否則,真不知道有幾個年輕人,會知道有“封箱”這么個詞兒。
當然,現在德蕓社的封箱演出,也遠沒有后來那般隆重。
就在天橋的園子里演一場,算是提前給衣食父母們拜年了。
園子再滿,頂天也就五百來人,光郭郭德剛和于慊,便能引爆全場。
更不用說,今晚還聚齊了四大園子的演員,凈挑好角兒上場。
于是,整個四九城的小年夜,當屬天橋的笑聲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