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攏共就十來分鐘,小師叔不但把事兒給揭了過去,連人都拴下了馬樁。
拴馬樁,是行話,指的是以前撂地演出時的一種技巧。
春典里,錢不叫錢,叫“杵”,打錢叫“開杵門子”。
而且藝人可以說“求錢”“打錢”,但從來不說“要錢”。
要錢,那是乞討,是“窮家門”的活兒,手掌朝上,往前一伸,白給白要。
藝人憑的是賣藝賺錢,這是買賣。
手心朝下,端著簸箕、托盤什么的,朝觀眾打錢。
這也算是地位低下的江湖藝人們,僅剩的最后一絲尊嚴和倔強吧!
可錢從哪兒來?
得從圍觀的觀眾身上來,人要是都跑光了,你跟誰打錢去?
所以藝人得用“剛口兒”,也就是一系列嘴把式說的話術,把人先給留住。
剛口兒硬,留下來的人多,杵門子就“海”,也就是“錢多”的意思。
剛口兒軟,人留不住,打不來錢,賣完力氣還是沒飯,喝西北風去吧。
剛口兒的種類五花八門,同樣根據情況不同來用。
比如:
仁義剛,把觀眾往仁義善良、正人君子的方向去捧,君子是要臉的,能干白嫖的事兒么?
人情剛,適合藝人在自己家鄉演出,都是鄉里鄉親的,伺候您一段玩意兒,您給個仨瓜倆棗,大家都樂呵不是?
乞憐剛,老少、殘疾的藝人,自古便能讓人多幾分同情,說說可憐話,也容易打錢。
絕戶剛,那就狠了。
等觀眾一圍上來,藝人就說:“咱這兒人雖不多,但我可瞧出了問題。咱們這些人當中,有一位的媳婦正在家里偷漢子,還有一位家里的老人剛剛死了。嘖嘖嘖,不得了。可是咱們都是場面人,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具體是誰,我現在可不能說,待會兒等那人走了,我再告訴你們。”
他這么一說,眾人就不好意思走了。
因為你要一走,就感覺自己是急著回家去捉奸,或是發喪似的。
甭管用什么剛口兒,把觀眾留下來,這個過程就叫“拴馬樁”。
意思就是把觀眾像馬一樣,穩穩的拴在了樁子上,跑不了了,趕緊賣力氣表演,好多多的打錢。
而前面胡炎那一套一套的說詞,哪種剛口都不算,全是他臨機應變給組合起來的。
這更難。
不懂剛口的人,指定是空子,而“死剛死口”的人,頂了天只能算初江湖的雛兒。
只有真正能做到隨機應變的人,才能稱得上成熟的老江湖。
這些事情,懂了就簡單,不懂就難,關鍵看你能不能抓準觀眾的心理。
而從結果來看,胡炎留也了八成多人,這能耐自然得算厲害的。
郭德剛和于慊品完味道,也對小師叔接下來要使的活兒,更加的好奇。
全場的局面,沒有人比胡炎更清楚。
他不但在拴人,也是在給高鋒留緩神的時間。
如今,氣氛恢復正常,搭檔臉色也正常了不少。
搭話探路,這便得開始真正攢開場了。
只見胡炎朝所有拱手笑道:“今天來了好些朋友,有認識我們的,也有不認識我們的,上得來,先做個自我介紹。”
“得介紹。”高鋒熟門熟路的捧道。
胡炎繼續道:“我叫胡炎,不常來三里屯演出。我旁邊這位,就是高鋒,高老師。”
“您老師!”高鋒擺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