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晚上9點15分,陰暗的房間回蕩著Eliane的這首歌曲,微弱昏黃的臺燈只照亮了它的周圍,讓人看不清房間的其他地方,一個女生正背對著,盤坐在地板上,右手拿著一支平頭油畫筆刷,她將筆刷沾了沾擺放在低矮油畫架右邊的渾水后,又將其挪到調色盤上沾染了一些高貴鈷藍。
“Heydon'tbeafraid,you'llbeokey,I'llrightbyyourside,I'llkeepyousafe......“歌曲繼續回蕩在這狹小的空間,為空間更添了一縷優雅的藝術氣息。沾染了鈷藍色的筆刷像是魔法師手中的魔法棒,只需要輕輕地在畫紙上揮動,便能呈現美。女生的左手伸向了左邊一個糖果罐——里邊裝滿了一種酸甜的維C糖,她拿到嘴邊用牙齒撕咬開外面的糖果紙,然后將糖果紙隨手放在了糖果罐的旁邊,一個糖果接著一個,女生嘴巴不停地吧唧吧唧作響,直到糖果的酸味把舌頭所有的味蕾都刺痛,她才會停下來喝一口水,水充分融入了糖果的殘余后,會在她的嘴內產生苦澀的味道,她并不喜歡這個苦澀的味道,所以又繼續撕咬開另一個糖果,循環往復。
與此同時,在郊外工業區某條行車稀少的雙行道上,道路兩邊都是郁郁蔥蔥的各式植物,高聳的路燈形同虛設,整一條道路看上去陰森恐怖。
突然,疾風而過一輛黑色的電動摩托車,是一個加班剛下班的女人,她今晚抄了個小道,這樣能為她節省大概20分鐘的時間,她好長一段時間沒有經過這條路了,一是聽說這條路多處施工中,二是道路偏僻陰森,讓人不寒而栗,換作平時正常下班時間,她是不會往這邊走的,但今天的工作讓她忙得喘不過氣,此時的她只想趕緊回到那40平米不到的出租屋,洗一個熱水澡就睡覺。
突然,摩托車駛入了一段被挖空了約10厘米深的維修路段,因為并沒有任何警示牌,加上沒有路燈,她完全沒有分辨出這段路的異樣,她下意識地想讓車頭往左邊,試圖駛離這段維修道路。
“啊!”的一聲,輪子根本駛不上這個高度,在高速行駛的情況下,她和摩托車一同往左邊馬路拖鏟倒了下去。
女孩連同摩托車被甩到了5米以外,左邊車身被劃出好幾道痕跡,靠近車頭的地方被擠壓變了形,倒后鏡也整個飛了出去。她左邊膝蓋嚴重擦傷和骨頭陣陣疼痛,褲子被擦出一個大洞,血液和傷口組織黏液從破口處滾冒出來,她艱難地站了起來,回頭望了望,心里正慶幸這時并沒有車輛經過,不然后果將不堪設想。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左手,左手肘也同樣被嚴重擦傷。她再次向前向后看了看,然后半瘸著腿走到了路邊沿上坐了下來,眼淚忍不住從眼眶滴落下來,她慢慢地摘下了頭盔放在旁邊,然后抬起了頭,雙手擦拭著眼淚。
她翻動著手機通訊錄,卻又失望地放下了手機,她頓時感覺自己已被世界拋棄,傷痕、疼痛、無助,空蕩蕩的街道、空蕩蕩的通訊錄、空蕩蕩的內心,她即使到了這種境況卻依舊找不到一個可以聯系的人,淚水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一瘸一拐地走向車子,忍受著疼痛用盡力氣將其抬起,然后將摩托車往右邊推動了幾步,她跨上這摔得稀巴爛的摩托車準備啟動,這時身后一道敞亮得刺眼的光射到了她的身上,她轉過身子伸出左手遮擋著眼睛望過去……
“Whatevermaycomeorstandinyourway,IpromiseyouI’llkeepyousafe……”伴隨著音樂,晚上11點的鐘聲響起,女生左右擺動著頭端詳了面前的畫,然后站了起來走開了,連續一周她終于將那幅畫完成了,就是法國畫家杰洛姆的《皮格馬利翁和伽拉泰亞》。
橘黃色臺燈光線照耀下的《皮格馬利翁和伽拉泰亞》漸漸變得清晰明亮,新鮮的空氣從開啟的窗口,穿過薄薄的紗窗肆意地進入,吹過昨晚被棄置在地上的顏料和筆刷,吹動了輕盈的糖果紙四處飄散,吹過隨意立放在墻邊各式各樣的油畫。手機的鬧鈴聲有規律地提醒正在熟睡的女生——谷芊芊,她無奈地伸出雙手在床頭瞎摸著尋找手機,惺忪的睡眼半睜開瞄了瞄手機又放下,她在被窩里用力伸展著四肢后急忙爬了起來。
2
四月里綿綿的春雨像是個溫婉的女子,細細縷縷、淅淅瀝瀝、朦朦朧朧,以最輕盈和善的方式去給予大自然滋養的同時也像是注入了迷幻劑,讓人昏昏沉沉、困乏無力。
為了洗去春困,谷芊芊一從床上彈起就準備給自己淋個熱水澡,她很享受這個時刻,偏燙的熱水從身體流過,喚醒了皮膚下所有的活躍細胞,濕潤的水蒸汽彌漫在狹小的浴室中,慢慢地她感覺到呼吸越來越困難,似乎空氣中的氧氣都被排擠掉了,隨之感覺腦袋有點沉重,四肢漸軟無力,她迅速打開浴室的門將頭伸出去猛吸一口,就在吸入的那一刻,四肢已經完全失去自主控制,她光溜溜地一屁股癱倒在地。這是她第二次暈倒,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她可以看得見,她癱倒在原地邊休息邊回憶起她在高中時期暈倒的情景。
那是冬天的某個清晨,6點15分,對于高中的谷芊芊和其他同學來說是個討厭的時間,因為她們需要起身到操場做早操,而冬天的6點15分更是令人厭煩。就在黑暗的清晨做早操途中,谷芊芊突然眼前一黑,暈厥倒地,但是她的意識卻非常清晰,她能聽見周圍同學和老師涌上前甚至是聽得清楚她們講的任何話語,老師將她背進教室后,給她吃了幾口面包和牛奶,過沒多久才慢慢恢復過來。而與上次不同的還有,這次暈厥伴隨了淡淡的憂傷,她聯想到了最近新聞上經常報道的孤寡老人在浴室暈厥失救而亡的事件,不禁讓她有些惶恐,關鍵是她現在還是一絲不掛,即使是失救而亡,她也絕不允許自己以這樣不體面的狀態示人,憑借這強烈的尊嚴,她努力讓自己站了起來,披上了浴巾往床邊沖去,她用盡所有力氣癱倒在床上。
過了許久,谷芊芊才徹底清醒過來,她摸一摸被單上的手機打開一看——8點53分,再過7分鐘就要上班遲到了,而自己家離刑偵隊不用等車的情況下最快也要15分鐘。“又要打車,哎!”她邊嘆氣,邊手忙腳亂地跑回浴室將衣服穿上,匆匆忙忙打了輛車往刑偵隊趕去。
谷芊芊是一名資歷尚淺的刑警,24歲,留著干練直爽的齊肩中發,她平時喜歡扎起來,杏仁形的小臉龐中有一雙感覺能看透浩瀚宇宙和星辰大海的桃花眼,正是這雙眼睛,是她擁有出色的圖像或人像辨識能力,也因此半年前從交通運輸部調到刑偵隊,半年來,通過她的慧眼為其所在的刑偵二組破下了不少的案件,組員都會經常半調侃式地稱她為“鷹眼神探”。
谷芊芊一下車就刀手飛奔進了辦公室。
3
熙熙攘攘的上班早高峰,在市區的3號線地鐵站,是一個比趁墟日的菜市場更恐怖的地方。曹昱——是市刑偵大隊二組的組長,雖是春季梅雨天,偶爾還會吹來料峭冷風,但他早已穿起那件看上去有點縮水和褪色的軍綠色短袖衫,黝黑粗糙的皮膚下,一根根粗壯的血管清晰可見。本是神采奕奕算好時間點來坐地鐵的,沒想到竟然被眼前的景象所驚呆。也難怪,他幾乎沒有乘坐過地鐵,今天因為妻子的車子出了故障,情急之下臨時把他的車子開走了,所以他才會迫不得已來感受下,偶爾在其他同事或新聞報道中聽過或看過相關的報道,但親身的感受又是不一般的直觀及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