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封城雖大,適合士子們聚會玩耍的場所也就幾處,最具聲名的當屬浮月坊、聽賢臺。
自詡清高的衛道士們若聽見浮月坊三字總要斥責一句“流金淌銀的肉店”,議論起北門外護城河邊的聽賢臺卻一定會說“吾愿欣然往之”。
聽賢臺時有高人**,相傳九年前有個四十歲未過縣試的老童子在此聽法,得高人青眼,喚去面授機宜一夜,幾日后就高中魁首,此后,更是連中府試第三、一甲學士,正是如今鼎天宮中修撰史書的春秋閣大學士左成梁。
去集賢臺的路上,余千德等人議論此事,有人說:“他人常說左大學士祖墳冒青煙撞了大運,卻不知高人面授機宜只能錦上添花,他自中了魁首以后一路高歌,是厚積薄發,水到渠成。”
眾人點頭稱善。
夢中讀書常不知年月的李不琢深以為然,讀書是水磨工夫,悟性上佳者領悟更快,卻不能無中生有。
眾縣學學生涇渭分明,午后,就先后到了聽賢臺。
聽賢臺建于水中,亭榭沉浮,棧橋兩沿獸頭欄柱噴出水流,霧氣升騰。
錯落的亭榭中已約有兩百余人,來的不止永安縣學學生。
李不琢與余千德等人尋了一處長桌坐下,桌上有瓜果珍饌,都是清淡飲食。
眾人閑談,沒探討學問,說著歷代魁首的風流逸事。
過一會,話題一轉,有人開始悄聲議論本次主考官姜太川,有人則猜測來聽賢臺**之人會是誰。
片刻后,人群騷動,河上一艘輕舟漂來。
舟頭之人面容清癯、黑發長須、長身而立,青衫迎風。
韋心水面露喜色:“是淳于學士。”
李不琢不認得來人,聽其余人議論,才知道來人叫淳于鉞。
淳于鉞是十一年前中幽州學士一甲的醫家前輩,煉氣修為已達宗師境界。
這就是幽州的底蘊,若李不琢在滄州讀書,競爭是小,卻接觸不到這些資源,縱使考上煉氣士,也是只是矮子里面拔高個,前途有限,面臨各州士子同處一殿的天宮大選時,便會遠遠落后于人。
河中有座七層醮臺沉浮著,醮臺上云雷雕文旋動,底層惡獸浮雕面目猙獰,上層瑞獸騰云朝瑞,是取煉氣士**感化萬物的寓意。
小舟飄至河中,淳于鉞走上醮臺,平視前方道:“幽州自古中樞,地靈人杰,諸位更是州中翹楚,遍閱前圣要言,本人才疏,不敢妄論經典,今日拾人牙慧,也結合些自身體會,同諸位講一些煉氣入門的修持經驗。”
“不驕不矜,這才是真正世家高門風骨。”志在立身揚名提升家族門第的韋心水遠遠看著淳于止鉞,贊嘆不已。
李不琢笑了笑,說到風骨,與高門寒門能有何干。若觀前朝歷史,大夏覆滅時眾多儒家門閥見朝廷衰微,為保全家族,紛紛大開城門,引百家大軍入駐。反倒市井屠狗輩、寒門讀書人與國家休戚與共,其中不乏鐵骨錚錚、舍身取義之人。
這事心中了然便罷,說出來免不了和韋心水鬧紅臉。
李不琢舉杯示意:“韋兄所言極是,待韋兄今年高中,十年后便是你來聽賢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