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燕赤雪面前多了一盤烙得焦脆的鍋盔、大瓷碗盛滿的燉肉,李不琢和三斤吃飯速度極快,聲音卻很小,只在咬鍋盔時不免有咔嚓聲,待一碗姜絲燉肉吃下肚,李不琢愜意打了個嗝,看向燕赤雪:“再不吃就都涼了。”
燕赤雪搖頭說沒胃口,被三斤和李不琢齊齊看著,才端湯碗嘬上一口,身體暖和了些,便突然感覺餓了,就著鍋盔喝完湯,澆淋大半夜的寒氣盡被驅散,才舒口氣擦了擦嘴。
“那張云心要擄你回桃塢堡不讓你考縣試,是寨里二當家的吩咐?”李不琢問道。
“嗯,周巴向來不喜我讀書,嘴上說因為我是女人,為的卻是他兒子。響馬幫少有女人當寨主的先例,我爹只有我一個女兒,周巴以為我考不中煉氣士,他兒子便能坐大當家的位子了,可笑,縱使我落第,桃塢堡大當家也輪不到周鐵頭那鐵憨兒來當。”
“那老媽子對你動手就不怕秋后算賬?”
“你以為人人做事都會算計后果?死瘋婆子也不知拿了周巴什么好處。”燕赤雪銀牙緊咬。
“燕老太爺高明遠識,怎么手下人卻如此短視?”李不琢走到屋門口向外望去,“那老媽子雖然暫時走了,但不知是否還在新封府中,離縣試不到十日,還是搬回縣學更好。”
燕赤雪起身幫三斤收拾了碗碟,轉頭打量著這個住了許久的地方。
“也好,無論她是否還藏在暗處,縣試過后便能塵埃落定。”
燕赤雪回屋收拾細軟,灶房里三斤脆脆的喊聲傳來:“李不琢,水燒好了!”
李不琢捋開右臂衣服一看,昨夜的傷口已自行止血。
…………
洗完澡,李不琢往右臂傷口上了些金瘡藥拿麻布一綁,就算包扎好了,這點小傷還算不上影響活動。
又把斬濁劍橫放在桌上,看見劍刃上多了五個芝麻大小的缺口,嘶了一聲,“老東西手底子硬,還有把好刀,真沒白活。”
昨夜沒料到她藏了符咒,險些被暗算到,還好我練成內壯,不然一定不及變招。她那火符威力不小,被打中半邊臉都要熟了,最便宜的甲馬符也得兩金銖一張,點燃神識火種的坐照境煉氣士才能畫,桃塢堡一個老媽子都這么有錢?”
心疼地擦凈斬濁劍,插回劍鞘,李不琢陷入沉思,來時以為中土不是邊關,只注重讀書煉氣,劍法雖沒落下,卻沒太在乎別的對敵手段。
煉氣士能用武功符法殺人,請神附鬼加持自身,以魘鎮降頭咒人死亡,精通這些殺人術的,殺死比自身修為更高的煉氣士也不難,若不是提前苦練素沖劍法,昨晚就著道了。
李不琢看向窗外,雖已是清晨,位于上下城夾縫間的梨溪巷始終昏暗,永不熄滅的紅燈籠微光掩映在檐頭,更天一絲陰冷,一只黑鴉落在巷邊不死不活的槐樹椏上,嘎嘎叫了兩聲。
據傳每逢鬼市開放,總有孤魂野鬼逗留人間不去,鬼節后的一月內尤為殊甚。
李不琢一瞥屋頭漏刻,眼下正是辰時。
深吸一口氣,低聲念誦:“甲己巳午癸未存,乙庚寅卯守黃昏……”
念罷咬破手指,將一滴指尖血點在眉心。
啪!
窗桿跌落,一股陰風平地而起,鉆入李不琢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