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河東縣的來意,是為借掌書吏職務之便鉆研諸家學說,但李不琢打算安置下來,再去拜訪河東縣靈官。
出發的時間約莫在午時以前,馬車上裝了行李,走得慢些,走了近三個時辰,才遠遠見到那座不高的句芒山。
又到黃昏時分,才快要接近句芒山腳了。
離縣城越遠,人跡就越稀少。
黃棕馬拉著馬車,少年和丫頭一左一右,走在車邊。
道旁樹木參天,本就昏紅的夕照透過葉縫,射出幾束朦朧暮光。
樹葉窸窣響著,偶爾幾聲蟲唳,更顯靜謐。
“腳好酸啊。”三斤腳底打滿了泡,忍不住瞥向馬車,可見車轅前那匹黃棕馬吭哧吭哧也累得夠嗆,又移開目光。
“再忍一盞茶的功夫。”
不說茶還好,一說茶,三斤便口干舌燥起來,嘆息道:“第五次了,又是這句話。”
“忍忍,再忍忍,這回真只剩一盞茶功夫……”李不琢忽的想起那位英年早逝的張旗正帶隊練兵時也總這么誑人,沒想自己把這招也學了過來。
踏踏踏!
背后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李不琢猛地回頭!
一黑衣男孩沿著林道,帶著得逞的笑容,撒歡兒向前跑著,眼看就快接近了。
后邊,一個穿麻布褂子的男人、一個穿羊皮襖子的女人、一個穿短褐的山羊胡老者追在后面。
女人撐著腰喘了口氣,潑辣罵道:“黃奴兒,你再敢亂跑,老娘回來打斷你狗腿!”
男孩回頭吐了吐舌頭,轉身朝這邊跑著。
李不琢松了口氣,原來是一家子趕路的。
轉身,牽馬,對三斤道:“接著走。”
只是心里卻覺著哪里不對勁。
這幾人怎么看著有些眼熟?
李不琢回頭瞥了一眼,心頭微微一緊。
殺氣。
那麻布褂子面帶殺氣。
殺氣不是什么玄乎玩意,生死廝殺經歷多了,便知道人一旦起了殺心,臉上總會掩飾不住。
若他瞳孔縮著……眼睛瞇著……牙關咬著……臉頰繃著……
李不琢忽然心里一個激靈,這男人,自己似乎在船上見過!
那男孩笑容燦爛,只是李不琢卻心中猛地生出一陣寒意,這方向是從北面過來的,句芒山腳以北,三十里地都找不著歇腳的店家,三斤打了一腳板水泡,這男孩,怎么還跑得跟小馬駒似的!
微微后退一步,手摸向腰后,那男孩跑過馬車。
“哎,哥哥!”
男孩忽的停步,回頭向李不琢笑著招手。
霎那間,揚起的袖口中,便露出黑洞洞的鐵管圓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