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陳氏宗人的繁華與榮譽,她必須保持沉默。
女人在擦得錚亮的石碑上照見了自己:
枯干的臉,灰白的頭發,駝了的背,纖纖十指被困苦的歲月打磨得粗糙彎曲,才不過38歲的女人,就形同秋葉般地棲惶。
而這個秘密隨著老太太撒手西歸,就整天灼燒她一個人的心。
她知道自己老了,可是女兒纖纖還年青,還沒有找到人家。
為了女兒與四少爺,她必須做出了斷:
是繼續獨守秘密,還是向陳氏家族發起挑戰?
新的一年轉眼又要過去了,她必須抓住機會。
纖纖娘走出村子時,太陽還末爬到金嶺的背頭。
村頭第一戶人家是陳三爺的鐵匠鋪子。
每天清晨,悅耳的叮當聲如飽滿的音符,躍滿了清晨的空間。
纖纖娘放下手里的什物,走進鐵匠鋪子。
三爺正彎著腰,在打一把镢頭。
陳三爺見進來的女人嘴一張一合,冒著白氣,在說些什么。
他才懶得聽這個女人在錘聲中嘮叨的家事。
這里的女人能嘮叨什么?
天氣,飯食,衣服還有她們的娃,雞婆,豬公。
這個村子里的女人都這么嘮叨了一輩子,她們只能干干地守著空屋子,將男人們賺回的錢積攢起來,蓋起大宅子,再請來精美的工匠細細雕鏤,弄完工了,老了的男人回家與女人團圓,他們再將兒孫們又送出去。
要是男人半道上死在異鄉,這女人就更凄苦,要靠族人周濟養大孩子,是男孩子要再讓他出門營商,子承父業,是女孩子家倒是省心了,找戶人家給配了,老人也就沒指盼了。
這像一個輪回的圓圈,世世代代在這個怪圈中不知疲憊地轉著,他們從不思考,為何自己的一生要世,要不停地轉著圈?
纖纖娘提高了嗓音喊起來,這個不同尋常的舉動使陳三爺停止了打鐵:
“真的嗎?你要給纖纖妹伲找人家了?”
陳三爺很意外。
女人懷著了斷的快意點頭:
“對,就是要讓九府十八都的后生,青頭郎都知道,誰送的聘禮合我的心意,纖纖就進誰家的門。”
女人要將女兒轟轟烈烈地嫁進陳氏家族去,憑著女兒的容貌,不會沒有一戶陳氏子弟相不中的。
陳三爺嘟噥:
“幸好,桃源村的后生們還要留幾日才出門。心疼死人的纖纖妹伲,會守著誰家的雕花木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