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陳大娘正色地勸師爺關了三樓廂房,搬到一樓住。
這時,美兒有了身孕,師爺怕樓下濕氣,傷了胎兒,上下樓的,也不方便,想過幾日再搬回三樓,現在的房間與大娘的只隔了一層消薄的木地板,陳師爺不能與她再放縱行事,他想將嘴貼在美兒的肚皮上與里面的孩子說些話,也只好用被子蒙著。
月圓之夜,美兒突然指著三樓執意要上去。
剛剛將她安頓好,她就胎動了,羊水很快就破了。
等產婆急急地趕上來,美兒的身子斜靠在陳師爺的身上,拉著他的手不放。任產婆怎樣恫嚇都不讓他走。
如地破山裂,痛一陣陣地襲來,她將頭發塞進嘴里,然后咬破的血順著發梢滴下,染紅了身上的素衣,陳師爺看著婦人裸在月光下,扭著抽著搖著象一尾被丟在岸邊的魚,蹦著想重新回到水里的那番拼死的掙扎,而美兒急切地期待著陣痛刺激的歡快,讓新的生命降臨。
看見女人如此地受著酷刑一般地生育,師爺不自主地說:
“美兒,是我不好,我太想要一個孩子了,老天啊,就讓我們的孩子好好地降臨吧。”
遠處透過花窗,可見紫色的云已散在天宇,太陽就要出來了。
美兒用盡最后一口氣,將孩子送出了生命的通道。
那濕潤而溫暖的肉團,在降臨人間時最后與她的生命之門撞擊,然后五臟六腑都被掏空了的感覺,她松馳地超脫了。
陳師爺捧著孩子,抱著美兒的頭,讓她看:
“女兒就叫煙霞好嗎?因為那天看見溪里升起的煙霞,你就來了,四十歲時你才讓我知道相愛。俗世之愛,狂顛之愛,你怎么把煙霞送給我你就走了呢?”
此后,三樓的廂門被釘死了。
惟一進去的產婆卻說什么也沒有看見,但有許多的光,象是什么地方射出來的,還有香味,女人身上的香味,孩子生下來的香味,房間里各個角落都有不同的香味,混合在一起,讓人迷惑,產生一種幻想,古怪古怪的。
那是父親送給她的各種香水。
因為一生下來,就將母親給克死了,所以村里人對煙霞,與其說是另眼相看,不如說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
她不僅長得像死去的母親,性格也像,只不過她的母親生來不説一句話,而她卻是出奇的豪邁。
她回到村莊,能掀起怎樣的波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