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散開,平城守軍愕然發現,匈奴大軍壓至,其軍如云,滿山遍野,四處圍合如鐵通一般包圍平城。北方馬鋪山上的匈奴單于金帳赫然在目,單于從騎皆精銳之師,左營所騎皆黑色的烏驪馬,右營所騎皆是赤黃色的骍馬,后營所騎皆是青色的青駹馬,大單于身邊則是三千白馬義從。觀匈奴軍勢之狀,匜朝諸軍皆莫不響震失色。
李緒道:“車騎者,天下之武備也。天子不能常醇駟,而將相或乘牛車,今匈奴之軍騎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校尉阿燊道:“將軍,這等形式,恐御駕有失,難以撤回雁門關了。”
“我算是看出來,皇上是以身做餌,誘大單于而來。”
阿燊驚訝道:“皇上何故冒此風險?”
“匈奴傾國皆騎射之士,戰馬優良,上下山阪,出入溪澗,利則進,不利則退。我中土戰馬稀缺,追不及,若是深入大幕,又無地利之便,軍糧不足,耗二百石糧方能運輸一石至軍中,長途跋涉須傾國之力,軍士水土不服,苦寒之地,凍餓而死者十之二三。”
“我明白了,所以皇上要畢其功于一役,平城之戰消滅掉匈奴的主力,皇上下了一盤很大的棋啊!”
李緒笑道:“不錯,你小子有點悟性,”
阿燊大為歡喜道:“我真是好運氣,竟然能參與如此驚天動力的大戰。那將軍帶領我們沖殺幾場,好歹割幾個賊酋的人頭,立些戰功,日后也是青史留名。你聽,李敢將軍那邊的四殺聲震天而響啊!”
李緒道:“呵呵!我一直教你兵法,我問你:敵將多謀,戎卒欲輯,令行禁止,兵利甲堅,氣銳而嚴,力全而勁,豈可速而犯之耶?”
阿燊答曰:“當卷跡藏聲,蓄盈待竭,避其鋒勢,與之持久,不可犯之哉。廉頗之拒白起,守而不戰;抑而不進,是也。”
“懷重寶者不以夜行,任大功者不以輕敵,為了搶攻而輕易出戰,大單于這樣的對手會給你教訓的。皇上的命令是堅守營地,我們靜觀其變,伺機而動。”
李敢率驍騎營挑釁沖殺,各有勝負。李緒所率皆步卒,只命士卒深挖壕塹,多埋鹿角,堅守營地。
雞鳴驛,燕王親率大軍向北而行。燕王狀貌瑰偉,有將帥之略,個性剛毅,慷慨有大節,善結豪杰。成皋之戰,燕王為保護哥哥牧野鉉,被南楚羋布的霸王槍戳中面頰,槍頭從左臉側向斜上方插入,穿過左眼和前額骨后部,從左側的頭骨穿出。當時,頭骨碎裂外翻,傷洞可視腦髓。眾人皆以為牧野鍛必死,恰好太白山藥王秦望川為其療傷,奇跡般痊愈。但是左眼眇而眼瞼下垂,前額一塊傷疤,為了保護裸露的腦髓,不得不終日戴著鐵盔。這次經歷成為牧野皇族津津樂道的榮耀,斝朝同室操戈而亡國,匜朝兄弟同心而得天下。
成皋之戰成就了燕王的赫赫威名,那猙獰的傷疤訴說著燕王昔日英武無雙,但是極少人知道,當年睿智勇略、謙和溫潤的燕王變得暴躁專橫、陰沉嗜殺。很多人認為,羋布的霸王槍乃是南楚巫術所咒,將惡靈注入了燕王的頭腦,當然已經無人敢提,因為但凡說過這些話的人都已經莫名其妙的暴斃。燕王卻記得秦忘川的話:“這個傷痕破壞了腦部前額,你可能會性情大變,是非顛倒,心智渾濁,還請燕王修心修德,晨兢夕厲,以防邪祟入腦。”
燕王時不時便頭疼欲裂,每天都在經歷著地獄般的煎熬,但是他驚人的意志使得他看似常人,這份痛苦無處訴說,只有他自己知曉。昔日的北地戰神,如今卻憎恨戰爭,討厭殺戮,甚至不能目視兵戈,但是他的哥哥是皇帝,是天子,一份詔書傳至,他依舊不得不召集舊部,披堅執銳,再上戰場。
雞鳴山下,于延水匯入桑乾水,出燕山又稱冶水。燕王立于兩河交匯之處,長嘆道:“天地開辟,日月重光,今遭際會,奉辭遐方。將掃逋穢,還過故鄉。肅清萬里,總齊八荒。告成歸老,待罪吾鄉。”
河上一葉扁舟順流而下,舟上立著一名老者,他身形高大,雙腿特長,雄軀偉岸,手掌寬厚闊大,野麻外袍罩著全身,雙目神采飛揚。正是幽冀黑道第一高手,隱居飛狐口,人稱“飛狐乾羅”。他的獨門內力,可稍解燕王的頭疼,與燕王亦師亦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