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卯問:“御供的黃山廣德墨、潞州碧煙墨名氣很大,為何奚氏墨如何異軍突起擠入御供行列。我聽說廣德墨有墨名曰‘十萬杵’,乃玉屑、龍腦、生漆、藤黃、犀角、真珠、巴豆等十二物,反復捶敲而成,名氣很大啊。”
“廣德墨和碧煙墨皆是松煙所制,而我奚氏墨是石漆煙所制。松煙墨深重,宜畫須眉、翎毛和蝶翅。石漆煙姿媚,書畫皆生動鮮亮,才子上官鈺大為推崇,宮廷乃喜用。”
丁卯問:“石脂是何物?可參觀否?”
“我奚墨入長安不久,正需要貴人宣揚,若是姑娘愿意,我等求之不得。”
只見作坊后院,有柏木大桶數百,有勞工正在運輸,濃黏如油脂,亮似黑漆。
“此物酒泉、高奴皆產,如煮肉洎,羕羕永永,稠勝乳,如不凝膏,膏車甚滑,謂之石漆或石脂水,燃之如麻,焰明煙濃,苔黑粉細於塵,可制墨。”
“你這石脂如何堆積,不怕起火么?”
“咳!若是那么容易起火,我們也不至于這么為難了。這石脂必須大釜加溫,然后用油火慢慢引燃,急不得!”
這時,一名白凈的紅衣男子牽著一頭尖耳狹面,灰毛白斑的細犬,用手絹捂著鼻子,細聲細語道:“三百塊墨圭好了沒?趕緊送去啊!”
奚家掌柜道:“哎呦,韓掌監,您怎么親自來了!馬上裝車了,這就出門了。”
“這是給給武當山印刷《道德經》用的,可得仔細點。”
奚家墨坊的趕車把式招呼著出門北去。
魯大腳道:“這人怎么跟個娘們似得的。”
奚家掌柜偷笑道:“那是宣徽院的狗監韓嫣,背后的主子是弘慕,出入皇宮的大紅人,號稱枕膝夫人。”
“切!一個男人號稱什么夫人?”
“小主顧,看來你是不知道咱們洛陽城男風盛行啊,城東北角的象姑館,你知道不?”
“什么是象姑館?”
“象姑,樣貌像姑娘,假的,其實是男娼,男扮女裝,搔首弄姿……”
“咦!惡心!”
“‘樂府八士’個個都是精通音律,民間采風,傳聞弘慕與皇上同臥起同出游,分桃斷袖,龍陽之寵。通遠坊弘慕府上的那十幾個文士門客,可都是受了腐刑的人,涂脂抹粉,熏香沐浴……,那長相風姿比女子還要迷人呢!”
丁卯道:“原來是受了腐刑,那就是賤藉了,卻能如此富貴?”
“嚇!騸了卵蛋也是富貴!弘慕原本也是狗監囿人,如今可是協律尉,太常寺赫赫有名的五品官,家里有樂器行、書坊、布帛行。
丁卯購置二十方墨錠,魯大腳背在身上,離開奚家墨坊。
“姑姑可發現什么可疑之處?”
“那些墨工皆是燕地人,滿目漆黑,十指黑墨是經年累積而成,乃是實打實的墨工,倒是那些弘家的人透著古怪。”
“那怎么辦?要不要稟報大誰令,派人查訪。”
“人家是官,我們沒辦法明察。夜間我探探這弘慕宅。”
兩人出門不遠,迎面走來一位老丈,正是藥室的學徒小陶。小陶神神秘秘道:“姐,你們這是喬裝查案吧!”
丁卯道:“嗯!怎么小陶你又有什么新發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