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宗巖,居股以術力與神奇奔雷劍挫敗四方來客,彭子靜怏怏而歸。忽然芳蘿前來,大批墨者出現在崇安,鄢將師獻了拜帖。魯大腳魂飛魄散,思及段云所言,武夷山不安全之時,則投靠梅嶺梅家。魯大腳遂不辭而別,跟隨柳詠、赤練裳的車隊向東而行,至南平拜別赤練裳,沿著沙溪向東,至沙陽方敢停腳。
沙陽位于沙溪南岸,因有虬龍現于沙溪,閩越王以為祥瑞,乃修筑行宮,并遷入閩的夏人、吳人聚集于此,以為王拱之民。魯大腳兩人抵達沙陽,只見沙陽正在舉辦廚神大會。
建成侯騶敖道:“典膳三祖——彭祖、伊尹、太和公。彭祖以雉羹饗帝,帝乃受壽永多,易牙習彭祖之技而富甲齊地。伊尹長于庖人之家,善煎熬、割烹、調和,以鼎調羹、調和五味的理論治理天下,后由廚入宰。太和公以炙魚盛名太湖,吳王僚好之,專諸方有機會行刺。今日我們分別請來了三派傳人:彭祖派樂向、伊尹派息圭、太和公派公姑嵩。今日大家免費品嘗美食而后投箸于心儀的廚神面前。”
百姓皆歡慶高呼。
息圭道:“這一道羹,名為玉鼎鵠羹,以戴云山白鵠為主材,以沙溪源山泉水煮制。所謂水居者腥,肉玃者臊,草食者膻。但凡味之本,水最為始,這沙溪山泉九沸九變,火為之紀,可滅腥去臊除膻,可調和甘酸苦辛咸。熟而不爛,甘而不噥,酸而不酷,咸而不減,辛而不烈,淡而不薄,肥而不膩……”
樂向是魯大腳所認識的,他行之以周禮,乃曰:“這一道菜,名為魚腹藏羊肉。吾曾在武夷派修習周禮的典膳,知五齊三酒之道,知八盤五簋之妙,摘天心巖茶籽,采齊云峰水桂云母、集蓮花峰麋角散而成,……”
公姑嵩道:“我這一道菜,名曰釀炙白魚,將沙溪白魚治凈,從背部開口去腸雜,略加鹽腌,填入香菇、竹筍、鴨肉等為原料的餡,以微火烤制,色澤金黃,柔嫩味鮮,香味濃郁,精妙微纖,口弗能言,志弗能喻,若射御之微,陰陽之化。……
眾人品嘗,贊不絕口,安樂之狀溢于言表,勝負之分倒成其次。廚神大會的主評官見魯大腳穿著打扮非同一般,舉止之間頗有禮節,乃請魯大腳點評。
魯大腳在武夷山雖然并不用心,卻也耳濡目染,習得不少儒道之學,侃侃而談道:“我乃夏人,聽聞孔子云:色惡不食,臭惡不食,失飪不食,不時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此所謂禮食。又云: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美食物精細以頤年,此所謂養生。今我王推崇周禮,喜武夷神君養生之道。樂向之羹,可謂至美至善,中禮合節。”
騶敖乃道:“妙哉!本侯以為今年的廚神之位便是樂向啦!”
樂向邀約魯大腳、芳蘿至其家,妻子父母具出相迎。
樂向道:“小人一家本中原粗鄙之人,遷居于此,自武夷山學禮食之道,唯恐辜負家中期望,今日幸得上客玉成,感激不盡。”
魯大腳乃述奔投梅家之意。
“沿沙溪南下至浮流,沿著玳瑁山北麓過九龍江,即可抵達南海國龍巖,再向西可至武平,自樹巖隘出武夷山脈,便是前往梅家的道路。”
汀江流域本是南海國地界,閩越王驅逐南海王鄒織而據其地,征戰兵燹,此間人口流離,民生凋敝,即便南海國都武平也是一片荒蕪。兩人千辛萬苦至梁野山下。這里群山蒼翠,鏡湖景逸,幽篁芭蕉,野鶩翔集,錦鱗如織。茅屋草舍散布湖邊,四五扁舟橫斜水岸。天色將晚,兩人饑渴難耐,芳蘿前去叩門,卻無人應,兩人枯坐。這時一名老婦人和一名年輕女子撐船而歸,皆黑紗蒙面,腰間懸有短匕。那老婦眼色警惕觀瞧魯大腳二人,芳蘿具述大庾嶺投奔梅家,半途求宿之意。那老婦見芳蘿純真爛漫,去了戒心,為兩人準備飲食,自稱墨嫗、阿虞。
老婦人墨嫗道:“楚民多技藝,越王召之安撫定居。但是楚士黠多詭計,蠱惑人心。東甌、閩越、南海本是兄弟之國,閩越王卻因楚國的諜者蠱惑而野心勃勃,滅南海、逐東甌。”
魯大腳道:“老人家所言甚是,君士逐利,黎民受難,我們也是被楚墨所迫。”
“鄢將師還是郤重謀?”
魯大腳嘆氣道:“翟夷之。”
墨嫗笑道:“一個郤重謀就鬧得三越征戰不休,你竟然招惹了這么個大人物,看來你是九死一生嘍。”
魯大腳臉色都變作了豬肝色,苦笑不已。
阿虞道:“芳蘿竟然陪著你家公子輾轉千里。”
芳蘿道:“心之所愿,九死無悔。”
老婦人臉色大變,注視芳蘿,似乎陷入回憶之中,良久喟然而嘆:“心之所愿,九死無悔,天下竟有如此忠貞堅韌之女子。”
次日,竹林出現百余名越人兵士,為首是閩王使者,還有十名女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