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景颯睜開眼,入眼的就是一老一少兩張臉。
“丫頭,怎么樣?”鄧英問。
鄧周扶著她,站起來。
景颯一笑,“無妨。”
鄧英捻須頷首,叫了一聲:“周兒!”
鄧周站定身子,撩起衣擺,雙膝跪地,雙手揖于額前,額頭觸地,行大禮:“侄兒鄧周,見過姑姑,多謝姑姑相助。”
“使不得,小公爺……”
“還叫什么小公爺,他是晚輩。”鄧英打斷她。
“平昭侯府這不還沒認我嘛……”
“別跟我提平昭侯府,景懷山那老小子,一府里的污遭事,你若在平昭侯府住得不舒坦,只管搬到國公府里來,你放心,府中就咱們爺倆,沒人給你立規矩。”
“國公爺……”
“你叫我什么?”
景颯輕笑搖頭,跪地也行了大禮:“侄女景颯,見過舅父!”
“欸!”鄧英脆聲應道,親手將景颯扶起,“周兒,讓廚房加菜,叫鄧安開壇好酒。”
“還要您吩咐?!我已經交待安叔了。”
鄧英咯咯笑著,“差個人去叫翊兒,晚上咱爺四個好好喝幾杯。”
“我這就去。”
鄧周記憶中,祖父自五叔戰死后已經沒有這么開心過了,五叔是祖父最小的兒子,祖父對他寄予厚望,他年輕的五叔死的時候只有二十四歲,埋骨異鄉,那年鄧周只有六歲,他清楚地記得祖父坐在屋檐下,望著灰暗的天,無聲地哭泣,悲涼的眼淚,那樣無法言喻的傷痛,遠比嘶啞哭喊更加令人難過。
鄧周給景颯的酒杯斟滿酒,“姑,侄兒敬您一杯。”
“別,”景颯按住酒杯,“我真喝不了烈酒。”
“沒事,醉了,我背您回去。”
“對,一會兒背她回去。”鄧英喝了不少,滿是皺紋的臉已經泛起紅潮,思索著,“‘三陰真氣’,有生之年,居然還能再看到。”
“什么‘三陰真氣’?”景翊問,好像錯過了什么。
“祖父以前還見過?”鄧周問。
鄧英點頭,“見過一次,那也是個驚才絕艷的女子呀!”
“比我母親呢?”景翊問。
“姿兒比那個女子,不及萬一呀。”鄧英再飲一口酒。
“舅父說的是陸善。”景颯接口。“她是前晉楚王妃。”
“姑姑識得?”
“‘三陰真氣’乃我‘逍遙閣’絕學,修習此內功者必是女子,迄今學有所成者,只有她與我。”
“你五叔與前晉楚王高凌相識,結識時并未表明身份,他們以武會友,彼此欣賞。”鄧英飲盡杯中酒,“因是如此,即使你五叔身死,也在朝中引人非議。”
“諸侯上將之爭,其實與江湖高手切磋無甚差別。”景颯道。
鄧英抬眼看她。
“江湖高手比功法,論武藝,對手,往往也是惺惺相惜的朋友,沙場戰場比兵法,論謀略,各為其主,只是立場不同,志趣相投,引為知己又有何不可呢?”
兩位將門公子,他們從小接受的教育是家國天下,鄧英戎馬一生,自是不能活得自在瀟灑。
看著三人投來的目光,景颯干笑兩聲,“我是江湖人,你們就當我站著說話不腰疼。”
“來一起干一杯吧!”鄧周舉著酒杯,高聲道。
“來——”
“干——”
倉促間,景颯錯端酒杯,將一杯酒飲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