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撐起身子,端起藥碗,藥湯里放了頂好的人參,她吸口氣,一口飲盡。
換上了那身月牙白的衣袍,袍子質地輕柔,絲滑綿軟,一觸便知不是凡品,她極少穿這等顏色的衣服,看著鏡中的自己,恍了一下神。
拿出一條絲絹,蒙住臉。
雪狼推開院門時,看到瞎眼男人正坐在院中搖椅上曬太陽。
雪狼的腳步很輕,瞎眼男人的感觀很敏銳。
“看來恢復得不錯,身體底子挺好。”他微微抬頭,眉間流轉的是無限風情,“我以為,你會象上次一樣,不告而別。”
“承蒙公子兩次相救,自是要當面致謝的。”雪狼抱拳深揖一禮。
“那你準備用什么做謝禮呢?”
雪狼啞然,是啊,她好象一無所有。
感覺到她的尷尬,瞎眼男人拿出一塊玉佩,正是她的“雪”字玉佩,“這是你的吧。”
“嗯。”她懶懶地接過,還以為丟了,她把玉佩緊攥在手心里,開口問道:“我——能在這里住幾天嗎?”
“名字。”
“什么?”
“既要住下,應該要告知你的名字吧。”
雪狼微抿了一下唇,吐出一個字:“雪。”
瞎眼男人淺淺一笑,“家中排行十三,你可喚我十三郎,我還有兩個護衛,一個大夫,內院就我們三人,你自便。”
那幾日,雪狼過得很迷茫,她開始反思在“荼蘼宮”的日子,不知不覺,她已經在花宮里呆了一年,她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人,她總覺得自己的手很臟,洗過無數次,那樣腥紅粘膩的血氣似乎怎么都洗不干凈。
夜里,她坐在屋頂,望著天空的星星發呆,以前她在拳館沒有單獨的房間,睡在屋頂或是睡在樹枝上都是那時養成的習慣。
她整夜整夜的睡不著,好像真的高估了自己,她蜷縮著身子,心里一片黯然。
眼淚劃過面頰,她不記得上一次哭是什么時候了,好像是前生那般久遠了。
“哭了?”
十三郎不知什么時候坐在屋檐邊,他的輕功好像也不錯,他與雪狼相距約六尺,這個距離讓雪狼覺得安全,沒有排斥。
雪狼心虛地用衣袖擦擦臉,“沒有。”
入眼的是他的背影,坐得筆直,縛眼的白綾在身后留下的緞帶被風帶起,宛如出塵的謫仙。
“眼盲心明,所以,別在瞎子面前說謊。”
“十三郎知道我的身份吧。”
“知道。”他簡短地說。
“那為何還讓我住在府上?”
“不是說,你沒地方可去嗎。”
與十三郎這樣的人相處挺舒服的,無須隱瞞,不用防備。
他把長簫放到唇邊,簫聲悠揚深遠,云卷云舒,拂過清冷深邃的夜空,輕輕撞擊著無主的靈魂,撫慰如泣如訴的惆悵,心底深處無法言說的憂傷,涓細輕柔,婉轉悠長,似瓊霄碧落的瑤池仙音,象香爐中飄渺的裊裊沉煙,濯澈心扉。
那一晚,雪狼好似在簫聲中得到了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