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卿的心猛地一跳,莫名生出些欣喜的情緒來。他心念一動,索性半躺在地上,一副醉眼朦朧的樣子,迷迷糊糊地問道:
“你……你誰啊,少管爺的事......”
白清渠見他醉得厲害,又賴在地上不肯起來,頗為無奈,低聲道:“君相,地上涼,先讓人送你去偏殿休息可好?”
她嗓音放得輕柔,君卿從未聽過白清渠用這般語氣說話,眼底閃過一絲意外。
一旁的小廝依言去扶君卿,卻再一次被他推開:“說了……不要碰爺……”
“大人,這……”小廝不敢輕舉妄動,只得詢問白清渠的意思。
白清渠垂眸,復雜的神色一閃而過,她既有心回避君卿,便不欲與君卿有太多交集。但眼下這情形,若放在往日,直接扔出去便可,只是現在……
“你們先下去吧,讓人熬碗醒酒湯來。”
白清渠淡聲吩咐了一句,已有了思量。
君卿眼睜睜看著白清渠冷著一張臉轉身回到矮案后坐下,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幻覺一般。
這半個月來,無論君卿如何說服自己,都無法否認一個事實:白清渠于他而言是不同的。
他見不得白清渠因病痛而面容憔悴的模樣,也不習慣沒有白清渠同他針鋒相對的日子。
他忽然想起在百花樓時江星洲給他出的那個主意,只是,若讓他低聲下氣同白清渠道歉是斷然不可能的,更何況那日的情況又并非他一人之過。但若是借著醉酒的由頭,倒也未嘗不可,白清渠若要深究,只說不記得了便也不能拿他怎樣,如此一來面子定然也是保全了。
向來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君丞相對自己的主意暗自稱奇。
只見他裝作一副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樣,嘴里囈語一般地說道:“白清渠,你個不守承諾的……說好給爺當三個月侍從的……騙子!”
白清渠雖一邊翻閱著竹簡,一邊也注意君卿的情況,他的話自然是盡數入耳。
“本座何時不守承諾了?”
柔和中帶著點兒涼意的嗓音在空曠的大殿中顯得格外清晰,如同羽毛般拂在君卿心上。
君卿能感覺到白清渠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但本著做戲做全套的原則,他依然裝作對周遭一切渾然不知的樣子,控訴道:“爺說有……就是有!你躲著爺……那天……晚……晚上爺給你道歉還不行嘛……”
終于說出了憋在心里許久的話,君卿閉著眼,緊張地等著白清渠的反應。但過了許久,都未聽到回應,君卿終于忍不住悄悄睜開了一只眼……
哪知這一眼,卻正好對上白清渠探究的目光。
幸得君卿躺的地方光線較暗,白清渠未能發現他的異常。君卿慌忙移開了目光,暗暗呼了一口氣,堵在心里許久的那塊石頭終于落了地。
“君相,你多慮了,本座并無責怪之意。”白清渠收回目光,平靜開口。君卿會道歉,確是出乎了她的意料,那晚之事,她并未生氣,只是不知該如何面對君卿。
她雖常年以男裝示人,但內里終歸是個姑娘,又不喜與人觸碰,如此經歷,確實是第一次。
且世人雖皆道“酒后吐真言”,但放君卿身上,究竟幾分為真,幾分為假,實在不能輕易下定論。
恰逢此時,下人送了剛煮好的醒酒湯進來。白清渠端坐在書案后未動,意思非常明顯。
君卿動了動嘴,終是將到嘴邊的話咽下了。他現在裝著酒還未醒,說多了依著白清渠那精明的性子,保不準會不會看出什么端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