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修行道路與眾不同,修為更是高深莫測,能隱約看出這一點來。
除此之外,四國遺貴也絕不是像邵隆之所言那么好改革的。
當年夏皇都沒能借著橫掃天下之勢將這些勢力連根拔起,現在更是有些尾大不掉。
更不要提天下百姓隔閡實在太深,局面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雖然五國子民同屬人族,但無論血脈、觀念、習俗,都差異甚大。
如今留給大夏的時間,卻不多了。
可惜,當今夏皇太過自負,對這些隱患重視不足。雖然幾個要地都派遣重軍監視,但畢竟只是治標不治本。不能從根本上改變的話,一切終會有爆發的那一天。
而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卻已經不允許他再出仕了。
暗自嘆息了一聲,老人不再多做點評,只是面無表情地說道:“今天就到這里吧。子非,你隨我來。”
下方一坐席上的年輕男子聞聲趕忙起身,隨著老人走出學堂。
看著這一幕,一眾弟子神情艷羨,邵隆之臉色晦暗。
學堂后的獨立小屋中,一老一少相對而立。
“子非,你游學歸來,有何感受?”
年輕人并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先醞釀了一番,隨后眼神堅定地看向老者。
“弟子這兩年在都城、東海郡、三川郡、南陽郡、泗水郡都停留了不短的時間,深感天下百姓飽受戰亂之殤,苛政之苦。
“法家脫身于人族古禮,將其深化為一條條律法制度。大夏的崛起,少不了我法家的一份功勞。但我卻覺得,‘禮’不應該只有這一種解讀方式。
“亂世當用重典,如今戰亂平息,統治者當改用懷柔之法才是。我有心另立學派,為天下百姓求一個安穩。
“當今太子,其心仁善,在百姓中人望很高,相信未來會有我發揮所長的一天。”
說完這話,他面色略微有些忐忑,擔心被老師看做是離經叛道之輩。
老人聞言卻并未動怒,反而哈哈大笑道:“子非啊子非,你不必如此看我。為師年歲已大,將來還需要你將禮法之道發揚光大。”
不過他面色很快變得凝重,“但只怕你未必有這個機會啊……”
子非面帶疑惑的看向自己老師。
“據我所知,白沐的駐軍在昨日已離開東海郡,北山郡軍隊亦有異動。我還可以告訴你,南陽郡、泗水郡駐軍今天同樣也動了,你覺得所為何事?”
思忖良久無果之后,他拱手行禮道:“還請老師指點。”
“夏皇只怕出了意外。”
老者悠然嘆息,子非神情驚駭。
......
東海郡曲城,梁氏族地。
一名年輕人正提筆揮毫,在一卷錦帛上寫字。面前站著一位面容方正的中年人。
“源叔,你可注意到白沐與何廣的動作?”
“自然。少爺您是在考我嗎?”被稱作“源叔”的中年人撫須笑道。
“小安當然不敢,”年輕人輕笑一聲,“只是有些想法,需要源叔提點一二。”
“少爺請說。”
“看白沐的動作,是去了京城方向。而何廣則是帶兵往上陽郡南面方向移動。雖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想必晏青君那里有意外發生。”
“不錯,想來如今的大夏,也只有上陽郡有變故了才會如此。但這種興師動眾的調兵之法,不像夏皇的風格。”
中年人的語氣中帶著點憂慮,又有難以掩飾的興奮。
“國之將亂,正是我等立業之時。”梁安書寫完畢,放下毛筆從桌子后面走出。
“少爺,夏皇正值壯年,不可輕舉妄動啊。”
“我明白。但我總歸還年輕,時間是站在我這邊的。”
中年人聞言默默點頭表示贊同。
“少爺又是如何看待當今太子的?”
“優柔寡斷,思想天真,不足為慮。”
“你心中有數就好。只要不急于求成,終有我武國復興的一天。”
“那是當然。”梁安朗聲大笑,雙目之中精芒四射,語氣里充斥著自信。
兩人走出去之后,他寫完的那卷錦帛被不知哪里來的微風輕輕吹起一角,其上顯露的字跡十分霸道。
上面赫然寫著四個大字——“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