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顆墨綠蘸幽的珠子上面交纏的一縷殘淡的暗線,在瀅瀅躍動的光線下幾不可見。但顧君師卻是玩陰的祖宗,以惡對惡,魔法打敗魔法,這等藏詭的手段在她眼底如同虛設。霜白的指尖點在鬼丹之上,那股流動的暗線一下飽漲起來,仿佛在深礁怒潛伏的黑紋“海蛇”受到威脅倏地沖射而來,卻被一股無法反抗的力量強形拘囚禁在內,任它如何掙扎撞砸都毫無作用,最終它在扭曲痛苦中炸成一片黑霧消散開來。將附注在鬼丹上面的咒術掐碎之后,她又重新將它送返了回去,“那是什么”鬼嬰眼睛看不到,仿過冷峻如峰巒側臉,靠意識去捕捉情況,他在她動手時也感覺到鬼丹上面沾染的不同尋常的邪惡氣息。顧君師聽到他緊繃的聲線,淡淡道“一個蛇環血咒,可以在某些時候自動控制你,相當于一個契約,你若不完成那個鬼修囑咐的事情,它便會在關鍵時刻要了你的命。”鬼嬰一聽,白了白臉呆怔了良久,才后怕啞聲道“謝謝。”她又幫了他一次。果然,那個鬼修并不信任他口頭上的承諾,即使他答應了對方會履行約定幫他,他還是打一開始便決定用上陰損的手段來監視、操控他的行動。其實他也預料過這種結果,只是當時他覺得對方認為自己還有利用價值,不會即刻拿走他的性命,就算有什么問題到最后他總有辦法解決。即便解決不了也無所謂,他只想暫時留著這條命去完成他的復仇,至于以后命運如何他并沒有過多考慮。只是他沒想到,她顧一她一眼就看穿了對方的手段,他苦愁懸于頸間的刀刃,就這樣輕易由她替他拂去了后顧之憂。顧君師是好心嗎是,也不是。她離了他就近距離,風吹過披帛瀲動,道“你跟他的交易你自行判斷是否履行,你要做什么也都是你的自由,但唯有一點,我方才交待你的事情卻該是優先于一切去辦的,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他想必也不會認為她是在對他做慈善。鬼嬰當然明白,他低下頭鄭重道“鬼嬰知道,我定會為辦妥。”他們兩人雖相識了三年,但他卻對她一點都不熟悉,他甚至是前幾天才知道她是名字跟身份。但這層身份的真假還待確鑿,至少人人都說顧一是個凡人,他卻知道,她深不可測。聽出了他遲疑的部分,顧君師隨意道“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以后可直接喚我顧一。”鬼嬰當然不會這樣不知禮數地直呼恩人姓名,他考慮了一下,道“鬼嬰可喚您為尊上嗎”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顧君師嘴角含著幾分笑意“隨你。”鬼嬰聽她語氣平和,則暗吁了一口氣。“你對梓瀅是何看待”她忽然問了一句跟之前風牛馬不相及的話題。鬼嬰愣了一下,然后頓停了半晌,才慢吞吞道“虛情假意。”她挑眉,意外得到這么一個答案“可你待她好似有所不同”他皺了皺眉,一時也不清楚她所說的不同是什么,他并沒有察覺自己對她有何不同,倘若真有,他也只能想出這一個理由“她跟以往那些接近我的人不同她不厭惡我。”所以他對她的排斥亦相對少些,至少不會刻意冷顏冷語相對。對于別人的情緒感知十分敏銳的鬼嬰,他知道梓瀅對他的熱情并非出自純然的目的,但她接近他時,卻不同以往那些對他一面嫌棄厭惡,一面卻還要忍耐著靠近的人。缺愛的孩子總是渴望別人的關注或被人公平對待,厭惡與憐憫都將成為他們敵對的起因。顧君師并不認為鬼嬰玩心機能玩得過女三,原劇情中的女三可是龍傲天身邊最受寵信的那一位,靠的不是美貌與家世,她可是個玩腦子的人。她笑了笑,不再說這件事“鬼嬰這個稱呼該換一換了。”鬼嬰有些反應不過來。怎么忽然說起名字這件事情了顧君師道“你可以給自己取一個名字。”鬼嬰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非得有一個名字,名字其實是一個人的代號,他叫鬼嬰或者叫別的什么名字其實并無區別,都是他。但很顯然,顧一并不想他繼續用“鬼嬰”這個稱呼。于是,他直接由她作主“尊上,你能否替我取一個”顧君師聽到這話時,漆黑的雙眸定神看了他一會兒,在他有些不安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時,她才道“你可知倘若我替你取了名,你便一生要受我召使”他現在不懂,她的賜名意味著什么。鬼嬰一時啞聲,權衡不定。她語調稍降“你若想好了讓我取,我便允你。”一拂袖背身,風揚起一抹清霧風涓如水,身影便消失了。鬼嬰自顧一離開后,不知在想什么站在夜涼空寂的樹下許久,直到后面傳來一道婉轉修揚的女聲“鬼嬰師侄,你怎么在這里了”梓瀅走了出來,她眼神在他孤寒周身轉了一圈,便道“你在這里等人嗎”鬼嬰轉過身,灰翳的眼眸空茫并無落著點,他聽到梓瀅的聲音,想起方才顧主問他,他好像對她有所不同。的確,聽到她的聲音時他第一反應不是警惕躲避,而是靜觀其變,她一路以來有意的討好與接近他心知肚明,他只是不知道她想在他身上圖謀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鬼嬰冷冷問道。梓瀅訝怔了一瞬,然后掩唇低低脆聲地笑了。在笑夠了之后,她歪脖一偏頭,聲音如娟娟泉水般美妙。“你終于肯問了呀,一開始我還沒有認出你來,可是鬼嬰啊我呢,跟你是一樣的人哦。”她邊說邊靠近他,鬼嬰沒有避開,任由她一只手按在勁瘦結實的他胸膛前。這時,梓瀅額間如刀鋒疾劃切割出一條血痕,一只猩冷邪惡的紅眼刷地一下睜開。同時,鬼嬰的身上一股妖異的血色氣息凝聚在他的頭頂,匯變成一只與梓瀅額心一模一樣的猩紅邪瞳,而鬼嬰滯睜著一雙天盲,顯然失了神智。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