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陸子吟并沒有驚慌,他反手便是一劍割破了腳上的蛛絲,撐臂一個利落翻身而起。
他抬眼朝前一看,只見汝蘭的身影儼然已經毫不遲疑地拋下他走遠,他對此倒沒有多少的意外情緒,倒是她若跟著他一塊兒同進退才能叫他意外。
他攤開手,看向手上這一塊兒“黃胴晶”,嘴角這才勾起一抹有些邪性的笑意。
這種表情落在“陸子吟”的臉上,便十分詭異了。
“六絳浮生,你也別怪我我明明就一再提醒過你的,可是你偏要去犯禁忌。”
他自語一句之后,便抬眼直直地盯著那些逐漸欺近的六目血斑蛛,他眼下身上氣勢驟然轉變了。
身上浮流的氣息化為實質的兵器,一下飛出無數條尖刺一射數里穿透了那些遍布林中的六目血斑蛛,這一刻眼前一切就像進入了黑白境像畫一樣,靜止了一瞬,它們腹腔的血噗地噴濺而出,然后便一只接一只死亡掉落地面。
光影變換之間,他轉過身,屬于“陸子吟”的那一張臉已然變了一個樣子。
那無端尋常又普通的面容,那沒有什么特色的身材,赫然便是郎慈。
而另外一頭,汝蘭被極少數的六目血斑蛛追得一邊逃,一邊回首反擊,她腳下輪轉不斷,但當她遠遠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時,一開始還覺得自己莫不是眼花了,待她揉了揉眼,再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了好一會兒,才整個人如遭雷殛。
那人聽到動靜,也第一時轉過了身,當看到是汝蘭時,他也一臉訝異。
他的視線移向她身后,看到了用蛛網吊著甩蕩追擊的六目血斑蛛時,面上帶上了一種欠欠的幸災樂禍表情,他風流不羈地拿玉扇點了點手心,道“不是說絕不會與我一道的嗎你現在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你”
這時的汝蘭終于后知后覺地發現了問題。
明明她將陸子吟甩在了另一個相反的位置,他是絕不可能比她更快一步到達這里的。
更何況,他現在的表情跟說的話,就好像她之前遇到的那個“陸子吟”,該不會是假的吧
汝蘭臉色變了變。
難道她面對那個“陸子吟”總覺得對方好像哪里看著不太對勁。
她一邊跑,一邊朝前面無動于衷的陸子吟喊道“陸子吟,這一次龍島秘境可能會發生一些不可尋常的事了,我剛剛遇到了一個披著你臉在外面招搖撞騙的人”
陸子吟冷不丁地聽到這話,有那么一刻滯頓住了。
“鬼嬰”那一雙灰翳的眸轉變成一雙紅瞳之時,連整個寡淡冷寂的神色都開始變得有些妖異,就像一張枯骨敷蓋上了一層蒼白無色的假皮,那肌肉僵硬而生冷,沒有一絲連動的表情,連眼珠子的移動帶著一種死沉不對勁的生滯。
“他”一身玄衣深沉鼓風地落在了嶺峰高處,看著底下那一條白骨嶙峋的“脊背”之上,那萬骨錚冷、那一片紅海怒滔之中,有一道雪白身影與紅色的遽影不斷地逼近又閃遠,激蕩之下的氣流震蕩起波瀾。
“天道之子,找到你了。”
“鬼嬰”那張跟死了很久的面目很硬、很冷、很難看地擠出一抹想要血舐的惡劣殺意。
六絳浮生沉冷著顏,屠斬著從海焰之中蹦出來的一頭又一頭的火麒麟,他正一步一步向白塔城走去,那上空伸展而出的“尖牙”與“白尖塔”隔絕了用御空的方式直接闖入白塔城入口。
“鬼嬰”緩緩從高處下落到地面,他聳動了一下肩膀位置,只見兩條斷臂的位置一陣牙酸的咔咔響動之后,先是長出了一個肉瘤,再慢慢長大變成了肉芽,最終跟吹鼓的氣球一般徒然長出兩條手臂,但它無指無骨,就像變異的鴨爪一般前寬后窄,上面布滿了筋膜肌肉。
那一雙妖異紅瞳一收一縮,一緊一張,就像一張貪婪的大口不斷地訴說著“吞了他,吞了他”
“鬼嬰”的頭頂驟然出了一個黑洞,它將“鬼嬰”一吸,下一秒,他便出現在六絳浮生的前方位置。
第一眼,六絳浮生并沒有認出“鬼嬰”,畢竟這時的“鬼嬰”基本上已經不像是一個人了,“他”身上長出了一對怪異夸張的手臂,再加上那一雙邪異沁血般的紅眼,著實讓他整個從頭到腳,甚至氣質跟面貌都一并被改變了。
“鬼嬰”對上六絳浮生那一雙探究又無所謂的鹿澈霜澤雙眸,扭動了一圈脖子,然后喉結滾動,張開了嘴,嘶啞又震破耳膜的重音匯聚一起,尖銳又刺耳“天道之子”
隨著這一道聲音響起,六絳浮生腦中那一道神秘的聲音也出聲了,它沉聲道“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