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寂靜的回廊之中,折影交錯,他的聲音低低的、沉沉的,像雨滴噼啪敲打在窗面之上,只有輕微撞擊流下道道濕漉又加深的酸澀痕跡。
白塔城內每一座白塔相嵌實,高低錯落、起伏連綿,但都沒有厚實的墻壁,沒有門、沒有窗,它的審美造型結構更像沉伏地海底的精美白壁無暇的龍宮,以華美的珊瑚跟玲瓏鏤空的白石組成,洞復洞,洞連洞,幽色幻影,光影撲簌,千姿百態,光怪陸離。
她在一幽通壁龕前頓步,一手撐在滑冷細膩的石面上,上半身似難耐地弓了起來。
“你能不能別再鬧了”
郎慈看來是有的放矢,她感到腹部跟翻江倒海一樣,這種劇烈的感受遠比之前它為了活下去生汲她的生機本源之力更甚。
她不知道該拿肚子這團肉稱呼什么,溫情的、生硬的、陌生的,別人是怎么叫的她好像也沒個印象,活了這么久還是第一次當媽,顧君師緊了緊拳頭,她面對所有人都可以一副四平八穩老神在在的樣子。
唯獨處時,她才會表露出無所適從的茫然。
她漆黑的眼眸靜靜地注視著一處,雙唇平淡地抿直,面無表情。
然而,對于她如此無理取鬧的話,她肚子里的動靜卻奇異地停了下來。
它好像一直都很不舒服,卻為了讓顧君師高興,它選擇強忍著。
顧君師“”
她嘆了一口氣。
顧君師第一次體會到書上所說的什么叫母子連心,不過才幾個月大,還在她肚子里長著,她竟感受到了它的心聲。
它想她高興
顧君師嘴角僵硬地扯出一絲笑意,但轉瞬又覺得沒甚好笑了,又平直了下去,她靜默了片刻。
“之前是你保護了我嗎”
她說的是之前那幾近毀天滅地的天雷陣仗,她已經猜出來了,那想將她除之而后快必定是“天道”,或者說是天道散落在人世間中千百萬道意識之一。
它聽不懂,它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本能。
本能的討好。
本能的袒護。
本能的依戀。
它很不舒服,但又不能夠隨意發泄折騰,因為她會不舒服,所以它只能不斷委屈又可憐地喊著。
媽媽
它跟顧君師母體緊密相連,他偶爾能夠聯通她的意識,在她的意識中,它是她未出生的孩子,它該叫她媽媽。
媽媽是現代的叫法。
顧君師自小便沒有媽媽,她沒有喪母,只是她爸爸不喜歡她的媽媽,因此她一出生,兩人便迅速離了婚,搬離了出去。
她媽媽雖生了她,卻不愛她。
他爸爸只要一個繼承人,也不愛她。
而顧君師,天生便繼承了他們冷血的基因,所以她也不愛任何人,在她身上更多的一種“情”之表現只是責任跟禮儀之態。
若說之前顧君師心底還沒有一個具體深淺的感受,按她真心實意地想法,她到底是想它留下還是不想它留下,在它喊她媽媽之時,顧君師聽到了兩道不同的心跳的聲音。
一道來自于她。
一道來自于她所孕育的這個小生命。
她呼吸逐漸放緩了下來,好像有人硬塞了一團軟軟的綿花進她的心底。
她輕撫著腹部。
“再堅持一下,我已經找到真龍之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