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綠默了一下,然后仰起臉來,打哈哈道“我不記得了。”
丑漢判斷小孩這是在撒謊,但沒有拆穿。
他一手托在臀腿間,另一只手掩住他小臉,從落日頂高處飛縱而下。
那幾近掀翻人臉皮的強大風氣沖力,被他隔絕在外,他果然不是練氣層,于空中一頓,腳下瞬間擴張開一道光盤結印,一個鶴鷂起勢,便御空飛渡過了瘴氣橫生的黑河。
其間下墜過猛、上勢過險時,小孩的心禁不住高高地懸空,有些害怕地抱緊了他,順勢也將臉埋進了他的懷里。
軟呼呼又暖綿綿,一個男人他的胸肌還練得挺有彈性啊。
穿過那一條逶迤如黑色魔龍逶迤穿過酆都的黑河,前面則連鬼修都為之聞風喪膽的荊棘林。
荊棘林,也叫魔鬼窟。
小孩一回過神,發現他們落地了,他直起身子,四周一環顧,小臉緊了緊。
這酆都鬼城雖說挺不光明的,但這里就完全是另一種陰森鬼怖的畫風了。
眼前粗壯藤繞的荊條從遠處看則一片濃郁黑氣滾滾的顏色,但近處一看,則是由深黑、墨綠到紫紅的斑駁之色,它們緊密糾團成網,再成一堵墻,再成一座城,但望眼過去就跟瞧見密密麻麻的蟒蛇在扎窩蠕動,誰看了不毛骨悚然。
花綠沒想到他會將自己帶到這種地方來,難怪剛才跑到落日頂上,敢情是事先跑去勘察地形
他一把攥住丑漢的手“這個地方不能進的”
哪怕被穆府的人繼續追殺,也好過掉進這樣一個地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你知道這個地方”丑漢平靜問道。
花綠重重頷首,以一種想讓他知道這是一件很嚴肅又恐怖的事情的口吻道“那里面聽說關押的是酆都最兇惡最恐怖的存在,但它們在那里面很慘很慘,聽說每天午夜時分,朔方城內都能聽到慘烈的哀嚎聲。”
丑漢看著繪聲繪色地給他講解這片林子的危險,那一雙漆色如墨的眸子似有笑意“別怕,我才是最兇的,你連我都不怕,更無須怕那些東西。”
花綠傻眼了。
他哪是怕那些人,呃,好吧,他也怕那里面被流放的惡鬼邪魔,但他更怕這片詭異肉麻的林子。
丑嘆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由于手感很好,他好像有些習慣性地想擼上一兩下。
花綠瞪了他半晌,見他始終無動于衷,他喪氣又別扭道“才不是呢,”
哪里兇了,明明就很溫柔啊。
丑漢帶著他堅定不移地朝荊棘林走去,眼看著那一片毒荊棘越來越近,那明晃晃的尖刺眩晃著一種毒素的幽綠光,這東西要刺進皮膚,進入身體
花綠小手的指甲挖進了丑漢的肉里,全身僵硬,像即將被審判生死的巫子,卻不料,最后一刻的對峙,它們竟飛快收縮了回去。
就好像這丑漢身上有什么叫它們畏懼的東西。
盤虬成古藤結的荊條散了開來,丑漢所至之處,形成了一個可容納的平暢通道。
花綠直接呆住了。
“它、它們怎么不攻擊我們啊”
他說著,便興奮又激動地從丑漢懷中伸出手,估計是想動作一下,但意外就在這時發生。
那見了丑漢跟見了鬼似的害怕逃躥的荊條,對花綠卻沒有免疫,一條墨綠的荊條卷著獵獵風氣,一個黑綠窄影一閃而過。
呀
花綠眼前一花,他被嚇得閉上了眼睛,臉色慘白,但卻沒有如期等到他所說預想的痛意。
悄瞇瞇一睜眼,卻見那條扭動的毒荊棘正被一只手牢牢地抓住,那上面的刺果然堅硬鋒利,只見手掌心的血滴下,但奇怪的是,那么毒的荊條竟在這一滴血中,從尖端部位開始枯萎腐爛,最后一路化灰延伸爛至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