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自從二十年前搬到島城以后,日子就安穩了許多,這里的官雖然也收點錢,但吃相好歹還算斯文,至于匪,是斷然不敢沖到城里來行兇的,最早是德國人,后來是日本人,沒有哪個不開眼的胡子敢沖到城里來做沒本錢買賣。雖然難免有幾個地痞扒手在店門口晃悠想撈點油水,但自己好歹有個保鏢——雖然那家伙號稱是保定軍校畢業,不過趙春來是半個字都不信的,也就20出頭年紀,黃埔畢業都趕不上第六期,就敢吹保定軍校畢業,保定軍校畢業現在還沒死的,最最起碼也是國民革命軍營長這一級別了吧!
對了,那小子呢?剛才還想著讓他出來望風,怎么鬧著鬧著就成了自己蹲門口望風了,到底誰特么是掌柜的?想到這里,趙春來勃然大怒,扔掉煙頭踩在腳底擰了幾下,扯開嗓子朝著門里喊:
“你個婢養的死哪兒去了!讓你望風你特么的又偷懶,再偷懶今天別想吃晚飯!”
啪塔啪塔一陣皮鞋響,一個年輕人施施然的從鞋店里走了出來,二十出頭年紀,偏瘦身材,一身白襯衣黑褲子的標準民國打扮,個子在山東大漢里算不上高,但也不矮,估計有個1米74左右,頭發梳的一絲不茍,眼不大有神,眉不濃有棱,鼻不高有隆,唇不厚有痕,稚氣中已經有了點成熟,懵懂中似乎還透著點小聰明,這些極富男人味道的五官組合在一起,整個人就像是剛剛成年的小馬駒,有種生澀的生猛。
“死老鬼喊什么喊,沒看見小爺我正在里面擦皮鞋呢!”
“擦皮鞋?又在偷喝老子的嶗山綠是吧?!京油子衛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老子就沒見過你這樣的狗腿子,要是保定府都是你這樣的狗腿子,老佛爺等不到八國聯軍入京就歸西啦!還跟老子說是保定軍校畢業,你特么編也編的像一點!”
耿朝忠沒有說話,嘴里叼著一根煙,開始蹲在門檻上望風。
其實趙春來冤枉他了,耿朝忠還真就算是保定軍校畢業的,不過那個時候應該叫石家莊陸軍學院。
十月革命一聲炮響,馬克思主義來到了中國,保定陸軍坦克師一聲炮響,耿朝忠就來到了民國。
那是一次難得的實彈演習,綽號“更超重”的耿朝忠鉆不進坦克里,所以只能充當步坦協同里的“步”。哪想到久久未經訓練的指揮系統出了問題,本來該打到東山的炮彈打到了西山,體能下降在后面拖油瓶的耿朝忠就成了這次失誤的犧牲品,被一炮轟到了1929的京郊野外。
當耿朝忠滿面烏黑衣著破爛的出現在保定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了可愛的戰友和可恨的教官,除了滿目蒼夷野草叢生的荒山野嶺,耿朝忠已經找不到一個自己認識的人。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穿越?
好在軍校的野外生存沒有白學,挖草根吃樹葉度過了最初的難關后,耿朝忠終于摸清楚了情況:奉系張大帥剛剛跑路回東北,馮大帥正在四處拉壯丁,閻大帥控制著北京城,看樣子離1930年的中原大戰不遠了。耿朝忠可沒有為軍閥混戰獻身的覺悟,所以他決定去一個沒有硝煙也沒有戰火的地方避避風頭——他可不是什么頭腦發熱的鍵盤俠,當兵三年的他深深的知道槍炮無眼,他可不想被抓了壯丁送上戰場當炮灰。
此時距離盧溝橋事變還有整整八年,根據耿朝忠有限的歷史知識,中國大地上未來八年唯一沒有受到戰火波及的城市可能就是遠在東海之濱的青島了,于是耿朝忠當機立斷,到青島去,先過幾天安逸日子。
更何況,他對內戰完全沒有興趣,用一個現代人的眼光看,來來回回殺的都是中國人,真心沒啥意思。不如先安安穩穩的過八年,到時候再跟日本人干一場,是死是活各安天命,也算不負此生吧!
這時候沒互聯網,沒身份證,戶籍制度也很不完善,怎么編瞎話都是可以的,耿朝忠一路扒火車過橋梁,偶爾賣點苦力,憑著軍校鍛煉出來的身板,無驚無險的來到了青島,并且成功的實現了他在軍校時候最大的愿望——減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