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聽白先生所言,這是以管仲樂毅自況了?!“
溥儀臉上露出幾分笑意——這白老板看上去雖然時自夸,但也確實說到了自己心坎里。
自從皇室衰微,自己被困于醇親王府,一幫守舊之人對他百般控制,動不動就談什么祖宗家法,卻不知世界變化之大,早已超出這幫老古董的預料。自己也是在老師,英國人莊士敦的影響下,才逐步了解到世界之大,歐美之先進。
他對耿朝忠因為受年輕所累做出的一系列舉動可謂感同身受,遙想幾年前,自己也曾喬裝打扮,騎自行車外出游歷,見識各種來自西洋的奇技淫巧。
“不不不,鄙人說的不是自己,而是鄧先生您啊!”耿朝忠開口道。
“我?”溥儀一愣。
“沒錯,陛下雖然久居深宮,卻多遇名師,文有莊士敦,武有霍宗師,真可謂文武雙全,雖然暫時還需隱忍,但是假以時日,卻未必不能東山再起!”
溥儀又是一愣。
東山再起!
這白老板,第一次見面,就敢在自己面前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要知道,這可是民國,自己可是廢帝!
“不,白老板,你想多了,本人只想琴棋書畫,寄情山水,什么東山再起之類的,是想都沒有想過。要知道,現在世界潮流,浩浩蕩蕩,大家都曰民主二字,皇帝早就是鏡花水月了!”
溥儀推的一干二凈。
自從辨帥張勛復辟以來,溥儀早就冷卻的帝王心死灰復燃,一直都圖謀效仿勾踐故事,臥薪嘗膽以圖東山再起。
但是,即使是這樣,為了防止民國政府警覺,一直都是低調行事,多方試探,還從來沒有像這個白老板這樣,初次見面,就直抒胸臆的。
溥儀很擔心,這個人是民國政府派來的探子!
“皇上,現在雖然難以乾綱獨斷,但君主立憲卻未嘗不可啊!比如大英帝國,日本,都是如此,何談潮流不可逆?難道大英帝國,日本帝國有了皇帝,就不強盛嗎?非也!我大清自有國情在此。國人愚昧,民智未開,正需要皇帝引領思路,奮發圖強!絕不可簡單與美國類比!觀我東亞各國,現在是有皇帝要強于沒皇帝!“
溥儀攫然變色,不是害怕,卻是被耿朝忠一席話打動了心思!
這家伙,說的太對了!
誰說沒皇上一定要好于有皇上的?
這日本,英國,不都有皇上嗎?
哪里差了?!
但是,溥儀卻不敢接口,開始王顧左右而言他:
“白老板所言有理,但鄙人早已無心政事,白老板最近生意如何?”
耿朝忠默默嘆了口氣,看來這溥儀戒備心很重,不過這也是人情之常,初次見面,肯定不能和盤托出,但是溥儀既然沒有嚴詞拒絕,顯然是有這心思的——其實根本無需推理,現在民國政府雖然無法確定,但自己卻很清楚,溥儀一直有復辟之心,否則,也不會跑到東北建立偽滿洲國!
不急,慢慢來。
想到這里,耿朝忠又開口道:
“托皇上的福,還不錯,此次前來,只是為了拜會皇上,不涉其它。如果皇上需要,只要一句話,本人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絕不吝惜!”
溥儀搖搖頭,今天收了這白老板一千兩儀程,按照皇家規矩,那是一定要回禮的。但是自從馮上帝洗劫紫禁城以來,溥儀身邊除了一些貼身古董,其實財物現銀并不是很多,所以遇到這種情況,一般都是贈送一副書畫作為回禮。
想到這里,溥儀朝著侍立一旁的霍殿閣使了個顏色,霍殿閣則從旁邊拿出一卷書畫,溥儀接過,緩緩展開,卻是一副模仿八大山人的《水木清華圖》。
耿朝忠臉上露出驚色,嘖嘖開口:
“這是皇上墨寶?筆致簡潔,有靜穆之趣,得疏曠之韻。頗得董其昌三味啊!鄙人不才,今日竟然能看到如此名作!皇上大才,大才啊!”
耿朝忠沒口子的吹捧。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民國建立以后,已經很少有人把這個廢帝當回事兒,大家見了面尊稱一聲皇上,也只是慣性使然,不愿失了體統,真把他當回事的,那可真是沒有。
像耿朝忠這樣大拍馬屁的,除了日本人,那可真就沒誰了!
溥儀面露得色。
確實,自己這書畫水準真不是蓋的。
現在民國國學凋零,自己曾經化名寫古體詩畫古體畫,放到文玩市場,完全可以以假亂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