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著急地甩了甩肩膀,抹去眼角的淚水哽咽道:“孩兒他爸,這可怎么辦啊。都三天了,這孩子每天就坐在那兒發愣。盡問些奇奇怪怪的問題,連說話的口音都變了,這孩子不會真傻了吧?以后可怎么辦啊!!都怪你,都怪你…”
男子尷尬地搓了搓下巴,心里也很無奈:這也能怪我?要有可能,倒情愿那天去輪崗的人是我,可是…
“孩兒他媽,你別急,我再去和孩子說說。這孩子,往日里也算聽我的話。”男子說完,用力在女子肩上按了按,示意她別胡言亂語,隨后便來到李逸飛身邊。
“逸飛,想什么呢?給為父說說。”男子說完,長袍一抖也坐在了洗衣臺上。
李逸飛其實早就聽見了他們的談話,也知道男子坐在了自己身邊。可那兩個字他實在說不出口,只好在喉嚨里“咕嚕”了兩聲算是回應,眼睛依舊看著斑駁的墻壁出神:明朝的人居環境堪憂啊,這墻壁已經有些年沒整理了吧,長草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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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輕咳一聲緩緩說道:“逸飛,人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這次京師的變故,不只是對你,對很多人都是一場災難。但,說什么都得繼續活下去。擦完了眼淚,就該端起碗吃飯,蹲坑上拉屎。時間不回頭,日子不等人啊。”
李逸飛轉頭打量了一下,這個自己應該叫做父親的中年男子:其貌不揚,也沒啥王八之氣,丟到人海里連水花都不會冒。簡單話語如其人一樣樸實,卻句句在理。
后世帶來的壞毛病啊,總想把事情想周全,可要是事情本來就那樣呢?日子就不過了?穿越這個事情已經發生了,最該做的就是適應這個陌生的社會,用自己后世的學識和眼界,修身齊家,想想怎么好好活下去。
作為一個有經歷的油膩中年,還是活得現實一點好些。后世,自己還算一個有志青年的時候,也曾夢想挎個酒葫蘆仗劍走天涯。后來,抱著大堆學歷走街竄巷就為了一口盒飯。
每天早上對著鏡子說努力奮斗,然后慢慢看著鏡中人變成了曾經最厭惡人的模樣。血性成了酒精,時刻麻醉著自己;夢想變成泡了枸杞的白開水,需要的時候喝一口潤潤喉嚨…
李逸飛記得后世一部電影中的臺詞:活到這個歲數,情義,氣節,磨得差不多了。要是再沒有這點念想的話,同死人還有什么分別…他甚為認同。家,就是自己的念想。
現在,自己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國,治國平天下這種技術活,還是留給其他穿越者吧,這任務太過艱巨,自己也沒法承擔這個重任。一將功成萬骨枯,他從來沒有踩著別人尸骸升官發財的想法和覺悟,之前不會有,以后也不會有。
等有機會找個地方,平平安安熬過這幾十年,也就行了。作為一個民科歷史愛好者,明朝的走向還是略知一二的。此時距離辮子軍攻占揚州,還有二三十年,足夠自己離開京師,去新馬泰旅游觀光再找個地方安身。以后說不定就是愛國僑胞了,這多好…
但,‘揚州’兩個字卻悄無聲息地掠過腦海。李逸飛眉頭擰成了一座山川,心尖針刺般疼了一下。他搖搖腦袋,把某個來不及冒頭的想法,掐滅在心底。
看了那么多史書,他深深明白,在歷史的車輪面前,任何試圖改變的行為都如螳臂當車。歷史終究會沿著固有的軌道前進,將一切阻攔碾為粉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