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鵬是個好青年,只不過運氣不太好。他沒有念大學。中學畢業的時候響應國家號召去西藏當了十年兵。回來之后上海這邊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和他以前熟悉的生活完全不一樣了。幸好在軍隊里他學會了開卡車,所以還算勉強能找到工作。不過要找到老婆就不是那么容易了。雖然他人高馬大,是美眉們喜歡的那種體型和相貌,但是既沒有錢,又沒有學歷。當然更沒有房子了。盡管常常有熟人介紹,來相親的美眉一般對他第一印象都很不錯。但是在了解了他的經濟和家庭狀況之后,往往搪塞一句“人雖然很好,但是實在是沒有感覺”就揚長而去了。時光飛逝,看看已經三十多歲了,還是永無出頭之日的樣子。在第二十五次相親又失敗之后,他做了一個決定:就算把自己賣了,也得先買套房子。外環外的新房開盤都是二萬多一平米,按他的薪水,就是四個月才能賺一平米。一年才三平米。三十年不吃不喝大約可以搞得定毛坯。而且還得攢齊六十萬首付。光是這個首付,就是典衣賣褲,也是可望而不可及。于是到網上搜搜二手房,或許有便宜漏網的房子呢?
“哇,居然還有這么便宜的房子。”趙鵬看了搜索結果,閘北區永興路上“古樓大廈”上的一套七十多平米的二手房引起了他的興趣。
當然在上海這么房價高企的地方,沒有人傻到可以高價出售的房產廉價拋售。即使是網上公布的信息遮遮掩掩,也是可以看出大概的原因。據說很早以前,這里的確是有一棟來歷不明的古代建筑。不知道是清俗還是民國風,估計也只有那些很老的人才見過。本來是很好的景點,但是這里地處鬧市,根本沒有游客會有興趣來這里旅游。于是有開發商就打通關節把這個古物給拆了,建起了一棟名為“古樓大廈”的商住樓。所謂的“商住樓”其實是一種怪胎:有些樓想做成寫字樓出租或者賣給公司使用以便賺大錢的,但是又擔心地段太差,根本沒有公司會來。所以做成可以兼容住宅的,就稱為商住樓了。
然而“古樓大廈”自從投入使用就很不平靜。首先是有專修工人莫名其妙的從五樓窗口跌落而亡,然后又有一對小夫妻因為吵架而雙雙跳樓死,后來又有樓上的住戶因為“見鬼”而受驚得了精神病的。一時間傳說蕓蕓,好不可怖。有人說,這可能是因為開發商拆了古樓,惹惱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的緣故,這里注定不得安寧。
這樣一來,這里的房價不但是急轉直下,而且簡直都根本沒有人要。十多年過去,直到二零一零年代,房價瘋漲,這里的房價也才小心翼翼的“復蘇”起來。不過比起閘北區其他的破爛小區而言,這里已經是便宜得可以了,也無怪乎會引起趙鵬的注意。
趙鵬去看了房子。在古樓大廈的十七層上。雖然樓層高,但是有電梯直接上下。一個單元的一層是兩戶。走廊有點黑咕隆咚,但是房間里卻是很普通清雅的,完全不像傳說中的可怕。客廳有點小,只容得下一個桌子和一張沙發。兩個臥室卻足夠的大。外面就是十七層高空的朝南的窗戶,陽光斜射進來,既不會東西日曬,也不乏充足的光線。房間應該是多年之前經過裝修,但是沒怎么居住過。家具和地板都是深沉的暗棕的,古色古香。雖然仔細的打掃過,但是都蒙著一層打掃不掉的細塵,看似的確很久沒有人居住。中介不斷歌頌這個房子的優點,但是對歷史卻回避不提。趙鵬說:“古樓大廈三單元172房,我查過資料的。這里以前的女主人姓葛,據說搬進來三個月后就再沒回來過,現在還住在精神病院里,我沒有說錯吧?要不然這樣的地段的房子也不可能按這個價位來開價。后來就一直沒人住過吧?”
中介一看見了明白人,也就支吾說:“其實后來也出租過。”下面只等主顧開口砍價了。
趙鵬不信鬼邪。在西藏那么多年,扛槍臥雪,夜半行軍,看藏民們把逝者剁碎了喂大鳥,什么事沒見過。但聽說房子的裝修材料不好,釋放出某種微量物質,可能對身體有害。或許還有某種讓人精神錯亂的物質,也未可知。但是這房子裝修至少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如果有什么有害物質,早也應該散發干凈了。而別人都恐懼不敢買這房子,倒是讓他撿個大便宜。雖然說風水可能不太好,但是有勝于無。趙鵬直接殺了個半折的價碼,便往外走。中介連忙把他叫住了,成交了。
那時剛好近年底。過完新年假期之后,趙鵬就搬了過來。住了幾天,并沒有什么異樣。比較奇特的東西,是廚房的地上豁然擺了一把銹跡斑斑的那種農村用來劈木頭用的板斧。趙鵬想,這里砍樹當然用不著,可能是以前的房東從農村帶來,放在地上做門楔用的。
這天晚飯的時間,就下樓來閑逛。附近雖然有些臟亂差,但是老城區,人流密集,熱鬧非凡,交通也方便,兩三站公交就可以到人民廣場。走到一處拐角,看到一家“冰夢緣音樂餐廳”,門口掛心形氣球,下面貼著海報:“情人節活動:凡情人晚餐消費,一律半價。”趙鵬心中一動,不知不覺,居然又是2月14日了。只可惜情人還不知道在哪里。但是也不是非得半價,才能進去吧。就不管三七二十走進去了,四處望望,可能時間還早了點,生意并不火爆。右邊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一位穿淡紅色毛衣的女孩,身形窈窕,膚色白皙,秀發飄飄,標準的美人瓜子臉。她一個人獨坐,并沒有點菜,看似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