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翔，這次你的中考模擬測試考得不錯，繼續加油，保持下去，相信你中考一定能考取一個好的學校。”帶著黑框眼鏡的班主任劉老師一邊騎著車，一邊和旁邊并排騎行的得意門生衛宇翔談著這次中考模擬考試情況。還有半學期就要中考了，這次全鄉組織了中考模擬測試，他的這名得意門生果不其然再次拿下了全鄉第一名的好成績。放了學，他就叫住了這個平時沉默寡言的學生，準備跟他一道騎車回去，平時他是住校的，學校里有老師宿舍。但是今天是周末，他準備回村里給女兒過個生日，他所在的村和衛宇翔家所在村相鄰，一個叫劉家莊，一個叫沿崗村。他在街上買了一個生日蛋糕，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蛋糕綁在自行車的后座上，用線捆了又捆。回過頭跟自己的弟子說道，“宇翔，今天是曉卉的生日，你們是同班同學，要不要一起回家給她過個生日？”雖然覺得現在還早，但是劉老師實在是喜歡自己這個學生，品學兼優，雖然家庭條件差點，但是人長得帥氣，又好學，已經拿了3年的獎學金了，這輛自行車也是他用獎學金買的。脾氣也很好，以后絕對是有前途的。自己的女兒也是這十里八鄉有名的才女，一手古箏談得連學校科班出身的音樂老師都叫好。她的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和自己這個弟子一直都是霸榜全鄉前兩名的存在。而且女兒繼承了自己和她媽媽的全部優點，性格溫婉，長得也是花容月貌，她媽媽因為白血病去世得早，這些年他是又當爹又當媽，還好女兒懂事，現在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再有半學期就要中考了，女兒打算考師范中專，3年之后畢業就可以回來教書了。自己這個學生不出意外也是肯定能考上好的中專，然后3年后也能畢業工作了。如果他能做自己的女婿，好像也很不錯啊，說著認真打量著自己這個得意學生。衛宇翔看著對面的劉老師用奇怪的眼光盯著自己看了半天，心里有些不安，抬起了手用袖子在臉上抹了抹，問了聲“劉老師，您看什么呢，我臉上有臟嗎？我就不去您家了，我跟曉卉也不熟，您幫我祝她生日快樂吧！”對面的劉老師有些老懷安慰地笑了笑，“沒有，老師是開心。不去就不去吧，以后機會多。你也長大了，以后有什么打算？”說著推著自行車向前走著。衛宇翔馬上推著自行車跟上了老師的步伐，“老師，我打算讀機電專業中專，都說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我想去學習機電專業知識，以后做工程師。”“哈哈，好小子，有想法，老師預祝你成功啊。走吧，我們騎車回去吧。”于是兩人一前一后向著回家的路上騎去，這就是在文章開初對話前發生的事情。
這條路衛宇翔已經騎行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從學校到家里有5公里，以前他沒有買自行車時，每天步行上下學，每次要走將近1小時。這里的道路都不寬，基本是兩車道，路是沙石子鋪的，也不是很平，騎起來挺顛簸的。今天天氣悶熱，自行車騎起來還有點風，稍微能緩解悶熱的感受。衛宇翔側頭剛準備跟老師表達下謝意。就看到老師突然用手把自己大力地推了出去，現在是下破路，老師這一把像是用盡了洪荒之力，一瞬間感覺自己屁股已經離開了自行車，飛一般地側前方飛了出去，在他落地前一刻他好像聽到了很大的撞擊聲，但很快他就感覺到臉和地面沙子摩擦起來，然后眼睛里有無數個小星星，眼睛一黑暈了過去。三天后，江南省海東市第一人民醫院一間病房，一對中年夫婦圍著病床上的衛宇翔焦急地問著旁邊醫生模樣的中年人，“大哥，這都快3天了，這孩子怎么還沒有醒呢？”二弟，弟妹，你們不要太著急，我讓醫院的專家們會診過了，雖然這孩子落地時候是頭著地的，但是沒有產生大的顱腦損傷，可能會有腦癥蕩癥狀，還有下巴縫合了十幾針，臉和身上也有幾處皮外傷，其它的地方倒沒有什么大問題。現在就等他什么時候蘇醒了，不出意外應該就在這兩天。他這已經屬于不幸中的萬幸了，和他一起送過來那個老師就不行了，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好的地方，多臟器破損，在送來的路上就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唉——聽說還是小翔的老師，車禍發生時是他推開小翔救了這孩子？”“是啊，那是小翔的班主任，教他英語的，平時對小翔可好了，他在學校有老師宿舍，經常會讓小翔在那邊午休，還會給他吃小灶補身體，來我們家家訪過好多次的，是個好人啊。這次要不是他推開小翔，我們家小翔也會……嗚嗚嗚嗚。”宇翔媽媽一邊說著一邊就哭了起來。旁邊的中年漢子也忙點頭說道:“劉老師這是救了我們全家啊，小翔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和他媽還怎么活下去啊。我們家三代之內只有這個男丁啊！聽說劉老師只有一個女兒，妻子早就不再了。我們這兩天盡顧著自家的事情，都還沒去看望下那個小孩，那孩子真可憐啊！小翔沒有什么問題了，我們一會就回去看望下人家閨女。大哥，這里就拜托你多照應下了。”就在他們討論著宇翔的病情和車禍的情況時，旁邊病床上的衛宇翔已經不知不覺睜開了眼，眼前一片白色，頭還是昏昏沉沉，感覺不是長在自己身上。鼻子里傳來了刺鼻的消毒水味，這是再哪里？他想動一動身體，但是感覺全身都像散架似的，還有鉆心的疼痛感。怎么回事？這時耳邊飄來了爸爸媽媽和大伯對話的聲音，聽了好一會他總算明白自己這是怎么了，想起自己那可敬可愛如慈父班的劉老師就這樣為了救他永遠地離開了，他的胸口忽然如刀割般地疼，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滑了下來。“爸爸媽媽，我也要去！”一個虛弱但很堅決的聲音傳到了正在談話的三人耳邊。“兒子，你醒啦！”翔媽第一個反應過來，快步跑到床邊，盯著孩子的眼睛，翔媽開心地抓住衛宇翔的手，生怕一放手人就不見的感覺。“小翔，你醒了啊。你現在還不能亂動，身體還沒有恢復，等過幾天你身體恢復點再去祭奠老師吧！”大伯關切地看著衛宇翔說道。“不行，我現在就要去！老師是為了救我才離世的，我不去送他一程我還是人嗎？”說著淚眼婆娑地環顧了三位長輩。最后還是翔爸開口了，“他大伯，我看小翔身體大問題沒有，今天是停靈第三天，我們一起去祭奠下他老師也是應當的，明天要入土了。”“好吧，既然你們沒有意見，那我也一起過去一趟吧，你等我安排下。”約莫十幾分鐘后一輛救護車載著四人駛向了沿崗村。衛宇翔的大伯是海東市第一人民醫院的副院長，是江南省有名的腦部外科第一刀。路上經過壽衣店翔媽采買了祭奠用的物品，一路無話，很快車子到了宇翔家，大家快速換了素色衣服。然后上車繼續駛向了鄰村劉家莊。很快車子停在了一個很大的院落外，離著挺遠就聽到了嗩吶的聲音還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哭聲。隨車的護士拿出一把輪椅，將宇翔安置在輪椅上，翔爸推起了輪椅向前走。這是衛宇翔父母第一次來到劉老師家，院門是敞開的，里面人來人往，整個院落被白紗覆蓋。院子很大，靈棚就搭在院落正中，靈棚里放著方桌一張，上有供品，第一排是干鮮果五盤橘子，香蕉，梨，餅干，蘋果，第二排五碗底放馇，面上放過油上色的肉片，金針或青菜葉。最后一排是五盤高樁饃。正中間安放著劉老師的遺像，框上用黑繡球黑紗遮蓋。衛宇翔一眼就看到了靈棚中央劉老師那嚴肅的遺像，他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了，無聲地從眼眶滑落。他注意到在棺槨旁邊披麻戴孝跪著的瘦弱身影，那是自己的同班同學劉曉卉——劉老師唯一的女兒。按照當地習俗停靈三天就要送上山入土為安，現在已經是劉老師去世的第三天。此時的衛宇翔看上去還是有點滲人，整個臉上包裹著繃帶，被輪椅推著向前，負責接待的中年人很快注意到了這一特殊的組合。在問明了來意后，他走了進去，不一會里面走出了一對老夫婦，這是劉老師的父母，兩位老人臉色非常憔悴，白發人送黑發人對于任何人都難以接受。他們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輪椅上的衛宇翔，“孩子，你就是鵬興救下來的學生吧？不要有心理負擔啊，那個情況下他不推開你，你們都要活不下來的。那個泥頭車司機是醉酒行駛，你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了。先把身體恢復好，好好學習，考個好學校，這就是對劉老師最好的報答了。”衛宇翔看著眼前的兩位老人，實在不知道說些什么，他本來做好了被埋怨的準備，可是他們不但沒有埋怨他還寬慰他，真是通情達理的老人。早就聽劉老師說過他們家是書香世家，家里都是老師，這兩位老人一位是退休的大學教授，另一位是中學退休校長。聽到這番話真的讓衛宇翔心里感覺暖暖的，他暗暗下定決心，以后一定要代替劉老師照顧好這個家。“謝謝爺爺奶奶的原諒，我一定會好好讀書，爭取考個好學校。以后我就是你們的孫子，我會給你們養老送終。”雖然沒有和爸爸媽媽商量過，但是衛宇翔覺得他們會同意的，而且衛宇翔覺得這是他應該做的。“是的，兩位老人家，以后宇翔就是你們的孫子，他要是不孝順你們，我和他爹都不答應。”翔媽馬上應聲說道。“你們不用這么做，我們老兩口有退休工資，我們現在身體還硬朗，而且小卉馬上也要考學了，如果考出去了，我們也會搬去城市的。”說完之后，兩位老人忙著去招呼其他人，來祭奠劉老師的人有很多，兩位老人也忙得不可開交。翔媽很快跟著老人過去看能不能搭把手，翔爸和大伯則推著宇翔來到了靈堂前。這時一直跪在靈堂邊家屬區的一陣騷動，宇翔發現那個柔弱身影倒下了，他焦急地對著大伯喊道：“大伯，你去看下小卉，她暈倒了！”宇翔的大伯也注意到家屬區的騷動，聽了侄子的喊聲，趕緊走了過去，打量了下這個小姑娘，只見她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嘴巴干癟，號了下脈搏后就讓周邊的人散開，讓人把外面的護士叫過來，這時小卉的爺爺奶奶也來了，他們緊張地看著小卉，這是他們現在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了。大伯這時對著他們說道：“她這是沒有好好飲食，出現低血糖癥狀，補充下電解質就會緩解。我已經讓護士過來了，給她吊瓶葡萄糖就可以了。”護士這時候過來在宇翔大伯指揮下很快給小卉吊了瓶葡萄糖進行靜脈輸液。大概十分鐘后，小卉悠悠地醒了過來，她睜眼就看到了爺爺奶奶的那關切的眼神，還有一名護士在自己身邊。怎么還有一個滿臉包著繃帶坐在輪椅上人也盯著她？她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吃飯喝水了，當她聽到那個噩耗的時候，她還在期盼著晚上跟爸爸一起過14歲生日呢，結果等來的卻是父親在車禍中去世了。她不記得這幾天自己哭過多少次，但是看到爺爺奶奶那擔心的眼神，卻又不敢痛快地哭一場。剛剛她突然感覺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感覺像是過去很久，她真想就這樣睡過去，但是潛意識里她仿佛看到了爸爸的身影，他叮囑她要好好照顧爺爺奶奶。昏昏沉沉地打完了點滴后，小卉最終還是昏睡了過去，不過臉色明顯好轉了很多。宇翔的大伯再三叮囑了注意事項，一家人辭別了小卉的爺爺奶奶，帶著宇翔駛回海東市第一人民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