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他按照措好的言辭,說完了整個過程,眼前這個肥胖、滑稽的酒鬼突然就變了,變得天高海聚,變得崇山巍峨。再沒一個人會覺得他是個胖墩兒,他是一只猛虎,一只磨牙咧爪,兇狠狂放的巨虎,一言不合就會猛撲上來把他撕個粉碎——雖然,他只是微微坐直了身子。
這下不止葉安、韓湘兒,便是管家也感受到了不對勁,他們喉嚨像橫了一根刺,不能發一言。
“他人呢?”
韓頌游心知他問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戰戰兢兢:“他走了……他交代完事,留下葉安這孩子就走了。”
韓頌游突然感到一股劇烈的壓抑,仿佛整個空氣都粘稠沉重,他幾乎窒息,驚恐失措。但一瞬之間,壓抑消失無影無蹤,韓頌游背頸濕透,細風一吹渾身發冷。
“他還說了什么?”
“沒,沒了。除了要您照顧這個孩子,其他就都沒了。”韓頌游暗叫慚愧,自己好歹也是前右相之子,妙武境高手,竟然都快被嚇出屎尿來了!
但隨即又想起件事兒來:“哦對了,恩公他,他只有一只手,我不知道是不是原就如此。”
韓頌游立即后悔說了這句,小木屋里突然像刮起颶風,山呼海嘯,奔騰洶涌,他只覺自己變成一只巨浪下的獨木舟,隨波逐流頃刻就會被打翻。
但風浪只持續了一個呼吸,便頃刻消失。
韓頌游背心已經全都濕透了,葉安、韓湘兒臉上毫無血色,唯獨管家雖然心中惴惴,卻沒察覺到發生了什么。
秦奉先緩緩躺倒在床上,拿起酒壺就往嘴巴里猛灌。
韓頌游剛想問,迎面而來一道黑影,他順手一接,是個石雕的酒壺牌子!
“留下孩子,你們離開!”
韓頌游還想問,管家拉住了他:“這是高級釀酒師家屬的牌子,有了它,只要不入釀造區、花圃區,你隨時可以過來看孩子。”
韓頌游想了想,攜著韓湘兒一起跟葉安告別,跟管家一道出去了。
房間里只剩下葉安、秦奉先兩人。
秦奉先不說話,只是喝酒,事實上他根本不是喝的,只是拿著酒壺往嘴巴里倒。
就這么倒了兩壺,他忽然問:“會喝酒嗎?”
葉安搖搖頭:“沒喝過。”
迎面而來一個黑影,葉安伸手要接,那黑影卻自己順順溜溜停在了他面前,是個酒壺。
好巧的勁力!葉安心中暗贊,接過酒壺。
秦奉先眼底也閃過驚訝,剛才葉安伸手的剎那,他已看出葉安不是尋常小孩。
“喝!”
葉安嗅了嗅味道,還好不是那種酸腐味,反倒透著一種米煉的清香。
他沒喝過酒,也沒學過怎么喝,干脆學著秦奉先的樣子,仰著脖子就朝嘴巴里灌了一口,當即臉色通紅,咳咳出聲。
但這一口卻打開了他的新世界,腹中一道熱流涌起,讓他眼前大亮:“好,好喝!”
說著又灌了一口。
秦奉先愕然了一下,便揮揮手:“還有一間空房,你自己找去住吧!”
葉安臉上微微紅暈,放下空了的酒壺,踉踉蹌蹌著推門出去了。
“老二,你是給我找了個大麻煩啊……”
秦奉先喃喃自語,恰好瞟到桌角的那一張畫像,眼角不自覺一苦,仰頭又再咕嘟嘟灌下一大攤子的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