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負長劍的莊荀獨自歸家,小魚洲三月的雨夜還是有些許涼意,莊荀緊了緊道袍的領角又縮了縮脖子,加快步伐向著書院走去。小丘之上,老道走出道觀看著莊荀消失在視線內才轉身回去,心想著方才倆人屋里最后的對話,老道的眼角又紅了,自言自語道“果真是年紀大了要入土的人了,吹點風眼里就有淚。”方才老道在屋里最后語重心長的對莊荀講“你一個人出門在外切勿逞強,少管閑事,多看你的山游你的水就行,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跑回來找你爹不丟人,身上銀子省著點花,不要夜宿青樓,千萬別搞大姑娘的肚子。”莊荀聽的滿頭黑線,老道卻不讓他打斷繼續碎碎念“你小子生來聰慧,學什么都快,小老兒是嫉妒的緊啊,這些年你也不怎么著家,天天外面耍,你娘走的早,你爹他一人拉扯你長大也不容易,這倆天多在家陪陪他,不用來給我送飯了,小老兒自己對付口就成。都說‘父母在不遠游’,你倒好從小就想著出去看看,你現在人長大了,你爹也留不住了,可你這做兒女的也要學會體諒老人啊。莊興邦也算咱西南的大人物,你爹若要續弦什么樣的女子找不到,不都是怕你多想不樂意,這近二十年才孑然一身啊。”莊荀看著眼前這好像突然就蒼老了許多的道人說“學生知道了,您說,倘若我娘還活著,是不是也這般墨跡?”老道佯裝生氣伸手要打,抬在空中的手卻突然停住,老道盯著莊荀問說“你小子剛自稱什么?”莊荀把‘寒蠶’往后背一挎轉身就跑出屋外,門外傳來莊荀邊跑邊喊的聲音“學生早就推演過您的命數,您且寬心,老師您入土前學生指定歸來!”
三月的露水掛葉梢,一南一北兩顆大榕樹把這院中的青草地隔在當間兒,沐浴在朝陽暖意中的莊荀與莊興邦在草地上一起打了套‘五禽戲’。要說原來的莊荀可起不了這么早,今天莊興邦洗漱完畢來到庭院草地,卻見莊荀破天荒的站在那里,莊興邦走到莊荀身側,沖莊荀會意一笑便開始打拳,倆人身法一致,好不默契。“一會兒你是不是又要出去?”一邊打拳莊興邦一邊問向兒子,“嗯,今天孟家二伯帶回的墨家匠人就到了,我怎么也得去城頭迎一迎。”莊荀回說,“你小子啊,家中這么多名刃任你挑選,昨個焚塵老道送你那‘寒蠶’我看著都眼饞,你還有還有‘羞恥’,怎么就非要做個破輕弩呢,老爹不想著你長槍大刀的在軍陣之中做那萬人敵,但仗劍江湖他不香嗎?輕弩這種陰暗之物一點都不大氣,況且還要用萬兩黃金,說出去嚇死個人。”莊荀動作一滯說“老爹您這是心疼錢了?”莊興邦沒好氣的瞪向莊荀說“抓緊打完拳吃口東西滾蛋!看你就煩!”
“荀哥,中午你知味居請客真不喊鴻哥啊?”孟墨璽一臉無聊的趴在城門附近茶館的桌子上問莊荀。“不叫他,那廝這么能喝,老子能省一文是一文”莊荀回答說。“荀哥,其實有些時候我感覺自己挺壞,欺男霸女的事沒少做,每次自責的時候我就想你,想著想著我就覺著我心還是挺善的。”莊荀轉頭盯著孟墨璽,眉宇間浮現些許殺氣。孟墨璽卻低著頭自顧自的繼續說“我就覺著吧,你莊荀這么賤、這么摳的人,我還樂意拿你當兄弟,我心是真善啊!我知道你想動手,我也打不過你。但你想,一會兒我二伯回來看見我鼻青臉腫的坐這兒等他,他心里能好受嗎?”莊荀聞言臉色一變換一副諂媚之相說“偏安哪里的話,往日都是兄弟的不是,以后我改。”最后那個‘改’字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孟墨璽抬頭瞅了眼莊荀又說“荀哥啊,我剛才還少說了一點,你還真無恥。其實我也知道,以你的性子,指定又記上仇了,給你造完輕弩,保不齊秋后算賬打我一頓,可想著你這就要走了,打頓就打頓吧,以后想挨打還不好尋你了呢。”莊荀有些無語的看著孟墨璽道“咱倆到底是誰賤啊?”
莊荀走出茶館抬頭看了看天色,喊著孟墨璽走上城墻。“你二伯書信中是說今天午時左右到是吧?”莊荀問向孟墨璽“嗯,是啊,應該快了。”倆人并肩望向遠方,只見視線中有數騎疾馳而來,孟墨璽高興一指說道“二伯他們來了。”為首兩騎率先下馬,身后護衛打扮的三人也依次下馬,孟墨璽拉上莊荀快步上前說道“二伯一路辛不辛苦?”面前這漢子一米有九,膚色黝黑,看著就壯實,不過下巴上的絡腮胡子卻讓他略顯匪氣,漢子迎步向前重重的拍了拍孟墨璽的肩頭大聲道“哈哈哈,幾年未見,白玉你都長這么高了,好好好,不愧是咱孟家人!”孟墨璽臉色尷尬道“二伯,早幾年書信里不是跟您說過了,侄兒現在叫墨璽,早就不叫白玉了…”
話說這孟偏安降生之時家中老人為他取名孟白玉字偏安,家里人也沒想著讓他繼承家里手藝,從小就為他尋來很多文人雅士傳授吹拉彈唱,想將他培養成風雅博學之士。他也爭氣,18歲的孟偏安古箏琵琶簫笛笙樣樣精通,有次他用琵琶彈奏一曲《陽春白雪》為莊興邦祝壽,琵琶聲活潑輕快,當真有一副大家風范,只是臺下的莊荀越看越覺著違和,一米九高的黑臉大漢,琵琶在他手中就像個玩具葫蘆,閉上眼聆聽到的是萬物復蘇、生機勃勃,但睜開眼視線內的卻是黑狗熊掰棒子,最關鍵的這黑狗熊還叫白玉…曲畢,莊荀一把拉過孟偏安說“兄弟你每天照鏡子的時候虧不虧心?”孟偏安呆呆答道“荀哥,我不照鏡子。”“兄弟,假如啊,我說假如,你老爹要是也叫白玉,你想想他那黑又硬的身板兒,將近兩米的個頭,那鋼針一樣的毛發,你自己品品這感覺,你細品品,閉上眼想想那個畫面再品品,是不是覺著你爹是個瞞天欺地的貨兒?”孟偏安眼露迷茫之色,一會兒卻雙眼張大點頭道“還別說,是有那么點感覺!”“我就說吧,我給你改個名可好?”“荀哥你說,你才華好,我其實也不喜歡白玉這名。”“以后,就叫墨璽吧!”回家后的孟偏安就把改名的想法跟家人說了,結果家人全票通過,一致贊成…
知味居三樓的雅間‘芒種’內,莊荀端起酒杯起身敬向方才在城門處孟家二伯介紹過的墨姓中年人說“小侄再次拜謝墨叔您不遠萬里前來相助!”這中年人姓墨名成,是當朝木匠首席,與石匠首席的孟家二伯孟棟乃是二十多年故交,兩人起初從小學徒一起慢慢成長到現在的各自業界翹楚。墨成舉手連續下壓示意莊荀趕緊坐下后笑著說“賢侄太過客氣了,墨某一聽得你所準備的材料,當即就手癢難耐了,這番大手筆世間難得啊。”孟棟也一旁樂道“那可不,這老小子一聽得‘古鐵木’‘雙角地龍筋’‘蒼松凝脂’這三樣天材地寶,當即就拉著我去工部告假,工部左侍郎柴大人看他那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便問緣由,我倆告知后柴大人對荀兒你這輕弩也頗感興趣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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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有機會必來書院拜訪。”莊荀有點得意的說“兩位世伯不知,我這三樣材料,也是花了大價錢尋了六年方才備齊啊,若不是街對面的通曉閣相助,還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呢。”孟墨璽蒯了一勺‘三味芙蓉’入口鼓著腮幫子嘲諷道“二伯你有所不知啊,這貨早就不是漁州第一才子了,這幾年他四處兜售詩詞文章,那打油詩爛地攤兒啊,為了籌錢,對身邊的一切活物可謂是雁過拔毛啊。方才你不是還問鴻哥為什么沒來嗎,他說鴻哥能喝,為了省銀子就不叫了。”說罷還不忘白了莊荀一眼。莊荀聞言裝出一臉委屈的樣子說“若不是這般,你真當這幾十萬兩銀子是天上掉的?墨叔,您預計何時動工?”“賢侄啊,要不是你硬拉來,我覺著這頓酒都不該吃,耽誤時間啊!”墨成說道,一旁的孟墨璽接著說“叔,必須酒足飯飽,可不能省了這廝銀子!”四人隨即一起大笑。
走出酒家大門,街對面是一座比知味居略小的鋪子,樓高四層,裝飾的古韻十足,匾額上用秦篆刻著‘通曉閣’三字。這是一家古董鋪子,老板是號稱天下首富的盛聲笙,通曉閣生意據說是開到了盛唐治下的每一州每一郡,同時通曉閣也是江湖上最大的情報組織,與其說盛聲笙做的是古董生意,倒不如說他是個情報販子。早些年通曉閣最輝煌的時候可謂是沒有他不知道的,只有他不想說的。后來江湖傳言其實‘通曉閣’跟那讓人聞風喪膽的‘諦聽’一樣,都是隸屬于皇家的諜報組織,每州郡內的通曉閣其實都是皇家監聽地方的手段。此言一出各地豪強立即針對通曉閣一致展開行動,更有沖動者直接找個借口采取武力打擊,一時間舉世皆敵的通曉閣非但不見一絲慌亂反而展示出了讓人畏懼的隱藏實力,以‘雙鷹王’殷照渠為首的五位客卿齊齊現身,在臻至山河士境界的五位強者震懾下,那位采取武力打擊的州牧也只能停止正面沖突轉為暗中布置。通曉閣此舉坐實了它皇家鷹犬的傳言,各地諸侯雖不能明面上與皇家撕破臉皮,但私下里對通曉閣的動作卻是不少。
最近幾年通曉閣的規模越來越小,很多店面關門大吉,那些尚在營業的店面也在當地諸侯監視下變得小心翼翼,不敢逾越。小魚洲郡內的通曉閣便是如此,不過拋開廟堂上皇家與地方的博弈,若只是單純的問事或者求物,通曉閣還是不負通曉二字的,莊荀的‘雙角地龍筋’‘蒼松凝脂’均是通過通曉閣高價購得。作為閣主的盛聲笙具體背景不祥,是不是武者也未嘗可知,世人知道的只有他的生財之道。如莊荀這般通過通曉閣尋物的話,閣中管事會根據所求物品的稀有度進行劃分,分為上中下三個品級,下級是一切大眾之物,這類物品幾乎沒人會通過通曉閣找尋,抽成的話也只抽取物品價值的一成作為傭金;中級為世間稀有之物,傭金為物品價值的兩成;至于高級,那就是天材地寶級別的物品了,委托通曉閣打探消息前需要先支付找尋物品價格的一成做為定金,無論通曉閣最后是否能夠尋找到,這個定金都是不會退還的,物品的具體價格也是閣中管事決定,如若發現尋找之物,通曉閣則會出面購買,與賣家協商好價格后知會予你,你若同意便將銀子交付通曉閣,還需額外支付購買價格的三成作為通曉閣的傭金,至于問事亦是這般,莊荀購買‘雙角地龍筋’與‘蒼松凝脂’便足足花費了四十萬兩銀子。
莊荀四人有說有笑的走向書院,莊興邦今日特意安排了一人在書院門口候著,那人見到莊荀等人歸來,便跑進書院通報,莊荀四人行至書院門口正逢莊興邦出門迎接。“孟二哥好久不見依然風采如故啊!”莊興邦笑著迎上前去沖孟棟抱拳一禮道。“莊山長才是風姿不減當年啊,哪像我這般又老又黑。”孟棟急忙抱拳一禮說。“墨成見過莊山長,早就聽聞大名直到今日才上門拜訪,實在慚愧。”墨成走上前來向莊興邦施禮道。“墨兄哪里的話,倒是犬子不懂禮數勞您跑這一趟,是我家教不嚴之過。”莊興邦快步上前攙起墨成。“莊叔別再客套了,快些進去讓我們喝幾杯茶解解酒吧。”孟墨璽說罷便先行邁入書院。書院正堂中幾人各自安坐,侍者端上茶水逐盞斟滿后退了出去。莊興邦端坐于為首座椅上,正上方有一卷不知誰的墨寶,上書‘茍天之下’四字,讓人觀過后都感不明覺厲。莊興邦正欲開口便見莊荀手持四個錦盒跑了進來“墨叔,墨叔,材料都給您拿來了,您好好看看吧。”
莊荀將四個錦盒放在墨成身側的茶桌上逐一打開,盒一中放置一塊深褐色木料,木紋清晰可見,開盒的同時還能聞到一股清淡的木香,此木名曰‘古鐵木’是已經絕跡的古鐵樹木料,木如其名,堅硬異常,普通刀槍根本傷不了它分毫,只有最優秀的木匠持上好的刻刀遵循木中紋理雕刻,才能用它造型。盒二中放著一條灰色動物筋,如筷子般粗細。神州西南的深山山澗中有一奇物,數量極少,當地人稱之‘地龍’,樣如石龍子,身長一米左右,耳大如翼可張開,頭頂生一獨角,渾身土色,前肢短小后肢粗大,彈跳極好甚難捕獲。地龍常隱藏于山澗之中,待天空中有飛鳥鷹隼掠過時一躍而起如離弦之箭般以頭頂獨角撞穿獵物捕食之。這地龍之中,更有一變異品種,身形小于一般地龍,渾身紫色,翼耳更大,頭生雙角一左一右生于耳前,彈跳力敏捷度皆超一般地龍兩倍有余,此獸太過稀少,凡遇見者無不是身居大氣運之人,且此獸頗具靈氣,捕獲后加以訓練后可助戰,威力無窮!這變異地龍被當地人稱為‘雙角地龍’或‘紫色角魔’,盒中的便是這雙角地龍筋,乃世間最具彈力之物。盒三中裝有一玉瓶,拔開瓶塞就有一陣幽香襲來、久久不散,放眼觀去,半瓶透明膏脂狀物映入眼簾。話說神州東北的絕峰上有一種倉松,樹木高大異常,可長至十多米,且壽命悠長,若這倉松活滿五百年后,綠色的針葉便一點點開始變為白色,待全樹針葉皆成白色,這倉松就可更名作蒼松,蒼松的樹脂喚作‘蒼松凝脂’是世間最具韌性之物,以它包裹的物品可不懼水泡火烤。
莊荀打開第四個錦盒,一灰白色的鐵塊就安靜的放在里面,與此同時大堂內的溫度突然感覺下降了五度有余,且每個人的耳邊傳來一種聲嘶力竭、滿懷怨毒的悲鳴聲。眾人大驚,莊荀則不慌不忙道“這是一塊異鐵,當年呂老游歷天下時,行至冀州長陵地界,由于夜色將至,呂老便尋了一處山腳下休息,是夜忽然山體動蕩,大地顫抖不止,呂老知道這是遇見地震了,疾步掠出,跑到一四面空曠處避難。沒一會兒功夫地震就停了,呂老起身欲回方才的休息處拿包袱,走到一半耳邊突然傳來悲鳴聲,且周身吹起陰風陣陣,呂老見多識廣藝高膽大自是一點不怕,知道此地或許是有異物被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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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出現世了,循著耳邊悲鳴聲找尋過去,便見這塊異鐵一角露出地面,剩余部分還埋在土中,呂老上前想刨出此物一探究竟,伸手剛摸到鐵塊時有一股怨念鉆入體內,這股怨念對體內的力量有壓制效果且還可以干擾心神,呂老定了定神方才用力一把將此鐵拽出地面。正想把異鐵放在手中仔細端詳時,耳旁卻傳來了有如數十萬亡魂的嘶吼,呂老體內氣機也受這股怨念影響不受控制起來,呂老一驚,旋即拾來包袱把異鐵裝入其中帶回書院。后經我父親研究,此鐵埋于地下估計已千年之久,八百年前大秦帝國‘人屠’白起曾在長陵坑殺三十萬降卒,活埋降卒之地就是這埋鐵之處,它本是一塊普通的鐵礦石,只是這數百年間受三十萬亡魂的怨念影響,才形成了如今的異變,既然此鐵如今有克制氣機擾亂心神之效,小侄便從呂老手中討來此物,希望墨叔用此異鐵打造弩箭,打造之時切記收斂心神,別讓其中怨念影響到墨叔。”
墨成神態激動的接過錦盒,轉頭望向莊興邦說“莊山長,今日怎么不見呂前輩與蒙前輩?”莊興邦放下茶盞說道“呂老陪著張家老爺子外出辦事了,估計今晚或明日便歸,蒙老不知又去哪座深山里狩獵了吧。”墨成聞言略顯失望道“早就聽聞漆園書院二老大名,墨某今日登門未見到二老實屬遺憾啊。”莊興邦笑說“墨兄大可在書院多住些日子,待二老歸來咱們再把酒言歡。”墨成一抱拳道“那墨某就叨擾山長了,這幾樣天材地寶實在是讓鄙人激動不已,雖想著與您品茶談天說地,但這雙手卻是控制不住了,請允許鄙人先幫賢侄制作完輕弩再來與您促膝長談可好?”莊興邦莞爾一笑“墨兄請便,品茶之事莊某隨時恭候。”墨成起身道“謝過山長大人了。”然后轉向莊荀說“賢侄快帶我去作坊吧。”莊荀在懷中掏出四根黑色羽毛說“墨叔,小侄想用這四根烏鴉羽毛用作點綴,可好?”“當然可以,這黑羽也正好與材料色澤匹配,放心吧,墨叔定給你造出一把獨一無二的輕弩,此弩之名賢侄可曾想好?”墨成跟在莊荀身后走向作坊時說道。“嗯,等墨叔您工畢之時,這弩就喚做‘渡鴉’吧。”
由于‘古鐵木’著實太過堅硬,墨成的制作速度很受影響,一下午也沒雕刻出個雛形。入夜,莊荀洗漱完畢正欲休息,屋外卻傳來了門房的輕喚聲“少爺,張鴻張公子深夜前來拜會。”莊荀好奇起身,隨便披一件睡袍就走了出去。皓月當空,長街上只有張鴻背負雙手站立院前,莊荀快步走出書院站在張鴻身側說“怎么這么晚跑過來?”張鴻側頭看向莊荀說“兄弟,我要比你先行一步了,我明日出城去荊州。今天晚飯時家中剛做的決定。”莊荀一臉不解的看著張鴻,突然臉色一凝道“怎么,你家老頭失心瘋了不成,竟然讓你去?”張鴻聽罷只微微一笑說“看來還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此行是我自己執意要去的,家中長輩勸不住我,而且我也是最適合的人選。”“狗屁的合適人選,你是不是想說你張家高手都在‘諦聽’的記錄名單之上,只有你一人‘諦聽’還不曾了解?”莊荀怒極反笑伸手指著張鴻斥道。張鴻摸了摸鼻子,無奈說“難道不是嗎,我也想借這個機會歷練一下自己,只有經歷生死才方知自己深淺啊。”莊荀苦笑搖頭說“別在這玩深沉,你知道你要去干嘛嗎?截殺山河士!讓我寫小說我都不敢這么寫!我就說你張家老頭子怎么偷偷的來了小魚洲,合著都是你這第三代獨苗鬧的啊,老頭跟你父母怎么就同意了?還是他們壓根就對你放棄了,想要二胎了這是!”
莊荀一撩睡袍當街坐下,回頭沖門房吼道“進去拿些酒出來!”門房聽言趕緊轉身跑進院中拿酒。莊荀又看向張鴻說“別讓我仰著頭,坐下!”張鴻苦笑,也撩起長衫坐在莊荀身側,剛坐下就聽得一旁的莊荀自言自語說“前日你家派人來喊我爹和呂老過府一敘,說是張家家主老爺子來了,有事相商,我就覺著納悶,這張老頭怎么就突然來小魚洲了,等我爹回來我問他何事,他也不說,只說不關我事。我越想越覺著事有蹊蹺,便卜了一卦,結果卻什么都沒算出來,這樣的情況只證明一件事,那就是我所卜算的有關天下大勢!次日出門我徑直去了通曉閣,使了銀子才打聽到有關‘諦聽’第四席洪裴的任命,想來這種消息通曉閣能告訴我,也和他們與‘諦聽’這兩大鷹犬的明爭暗斗有關吧。呵呵,‘諦聽’帝聽,這名起的真好,恐天下人不知道他們是龍椅上那病鬼的眼線啊!”門房拿酒跑來,聽得自家公子的這句調侃放下酒后說了句“少爺當街需慎言啊!”莊荀打開一壺酒猛灌幾口大笑朗盛道“好一個當街需慎言!”
張鴻也打開一壺酒喝了口,還未咽下就聽著身側的莊荀繼續說“盛唐這兩百多年光景雖然天下太平,但背地里皇權與地方的明爭暗斗哪里少了?就說你張家有多少次忤逆圣意,每代家主都至少有兩三次吧。如今老皇帝病重,太子本來略有賢名,誰知道前一年就那么突然失蹤了,剩下的除了庶出的六皇子都是些人渣,盛唐危矣!這病危的老皇帝想著臨終前放手一搏試著加強皇權削弱地方諸侯,于是便派遣他最信任的‘諦聽’就任各州刺史,他也不想想,各州的州牧大人們怎么能允許這廢棄百年的刺史一職再入地方編制呢?”張鴻咽下酒水后說“是啊,只是沒想到,第一個就是我漁洲,而且‘諦聽’估計也怕到時候我家會有動作,所以洪裴先遣他的仆從雜役共二十余人先到漁洲,他本人則放出話來,要下月月初獨自南下就職,想來就是料定我張家不敢明目張膽的做事吧。”
莊荀放下酒壺賞了張鴻一個白眼說“膚淺!漁洲富庶,可謂是南國糧倉也不為過,既然下了決心那自是先拿最硬的下口,他洪裴是‘諦聽’第四席,情報組織向來嚴謹細密,他敢獨自南下肯定是早就有眼線安排在你張家,對你家中高手動向了如指掌。同時他自己更是山河士強者,‘徒傷悲’洪裴,這可不僅僅是個外號!這是陽謀,老爺子與張二叔這些在冊的高手定在‘諦聽’的監視之下不便行動,至于其他人,他洪裴自恃武力定是懷著將你家派去攔截之人悉數斬殺的念頭,就算萬一力戰不得,他全力而退誰又能留得住?一旦他逃走,這次截殺就是你們張家意圖不軌的證據,到時候朝堂之上定讓你們百口莫辯!再說,他看見截殺他的是你這張家下任家主,無論如何都會轟殺你于眼前!永除后患!”張鴻突然起身前行幾步,舉頭望天沉聲道“兄弟,正因如此,我才更要站到那里,告訴這天下,縱山雨欲來黑云壓城,我張拔天都不會退后一步!”身著睡袍的莊荀躍地而起一個飛腿踹倒張鴻,指著張鴻鼻子就呵道“大晚上的街上連個人都沒有,你擱這兒裝逼給誰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