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青臉腫的倆人躺在莊荀的床上沉默無言,良久,莊荀幽幽道“既然她不愿這世人知他們存在過,那便都去吧,不想了,以后也不提了,孟偏安那里你自己去說吧。”張鴻嘆口氣道“他也會怪我吧。”閉上眼莊荀回說“不該加這個‘也’字,我不曾怪你,你們都沒錯,可就因為你們都沒錯,我反倒覺著自己委屈,不知道委屈什么,說不清、道不明。方才你對我下手是不是太重了?我好疼!”不理會莊荀是身上疼還是心里疼,張鴻自顧自道“以后每年的今天都不去看看嗎?你能忍住?”莊荀苦笑“不去了,反正你離開小魚洲后我也要出去游歷,一切都收進心底吧,就是可惜日后沒宮保雞丁吃了。”張鴻坐起身子說“有三個字不知該說給誰聽,便對你講吧…對不起。”莊荀閉眼無言,深吸一大口氣后好像吸走了所有哀傷,他也坐起身一笑說“一聽三個字嚇老子一跳,以為你不喜歡那王鋼蛋了呢,老子可沒龍陽之好!”張鴻側頭看著莊荀也是一笑,他道“難說,還有她叫喚心兒!”
倆人去書院伙房拿回幾壇酒,一人坐在臥房角落的地上,一人攤在椅子上,各飲各的。“明日幾時出城去荊州?”莊荀問說。將酒壇放在地上張鴻回道“應該也是晚上,父親還有些事要知會我。”頭靠著椅子背莊荀說“屆時你一定不可意氣用事,想必你爹還有其他布置,到時候一切按計劃來,休要自己逞強。明日回去把你方天戟的那一套行頭拿來,趁著孟棟與墨成都在,讓兩位巨匠看看還能給你改造提升下嗎。此外,把你脖子上帶著的騶虞牙給我,此物你自幼就帶在身上,已跟你自身氣機融為一體,本月月末,我借此物卜卦可知你方位,然后全力趕至喚一場雷雨助你,之后此物再還你。不是我不想助你殺洪裴,只是以我現在的實力,祈雨喚雷消耗太大,估計雨落雷鳴之時,我已無力行動,到時候還需要你安排人手在一旁保護。”張鴻睜開眼注視屋頂良久說“沐延,祈雨喚雷會折損你壽數吧,再者你家書院立世百年可一直都是順應王權的態度,你這般助我萬一事情敗露,你可把你家書院連累了,無須如此。”莊荀把飲口酒入喉道“別矯情了,折損不了幾天,無妨的。至于我爹,想來他會理解我、支持我的,再不整出點聲響,怕是這世人都以為我莊家皆是膽怯避世、安于一隅之輩了。”
臥房內沒有掌燈,借著淡淡月光張鴻看著莊荀鄭重道“謝了兄弟!”莊荀懶懶回說“別這么深情款款,你說實話,我與那王鋼蛋,你到底愛哪個?”張鴻回以白眼說“方才切磋感覺你又精進不少,可是修煉上有所突破?”莊荀坐正身子道“怎么說呢,洪武朝時丞相董公曾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那時我莊家掌舵之人為了表示順應王權曾燒毀了一些更早祖輩們的文獻,其中就有老祖宗莊周的修行心得。雖然聽會之法一代代密傳了下來,但是先輩們的修行經驗卻都遺失。自那時起,莊家以聽會之法修行的人無一大成,莫說天人了,就是山河士也一個沒有啊。想想也是,這聽會之法上壓根兒沒寫如何證道修行,只記載了一些術法效果以及如何使用,這讓人怎么修行?所以后來的莊家人都修行道家正統的衍渡之法,吐氣吸納,算天演地,察人心渡劫數探索萬物之奧妙,先知一步,以求長生。”
張鴻好奇問說“你說的這些我也聽過,可你怎么能靠著聽會之法修行?”莊荀笑笑說“我鐘靈毓秀生而機敏,從小我爹也不刻意教導我,一切讓我隨心而為,也沒想著引導我做一名修士。你也知道,我喜愛看書,自識字后就開始研讀院中藏書,無意間就讀完了這記載著聽會之法的所有書籍,那時候我也不知道什么修行,更不知道道為何物,我就是覺著有意思,被里面說的那種知會萬物,意化萬物的說法吸引了。”說到這莊荀突然沉默了,拿起手中的酒壇猛地一仰脖灌下好大一口,嗆得莊荀不斷咳嗽,用衣袖拂去眼角流出的淚接著說“你曉得的,我這鐘靈毓秀之子出生時娘就難產去了,爺爺奶奶更是早就過世,自打我出生起,就跟莊興邦相依為命。莊興邦這字當初取的是真好,莊興邦字意深,意深,一身啊!”
莊荀又喝了兩大口酒,吐了個酒嗝接著說“看完這聽會之法,我就想我若是母親的話會怎么看我,想我,待我,我若是爺爺奶奶的話會怎么看我,想我,待我。就像過家家,我可以把自己幻想成身邊的一切。花鳥魚蟲,想著我若是它們的話,它們又怎么看我,想我,待我,又想它們是如何茍活在這天之下的。就這樣一天天自己跟自己玩著的時候,突然就感覺不知道是心田里還是腦海中出現了一方小天地,很突兀,那里面什么都沒有,但就是感覺有這么個東西,很奇怪。我以為自己病了,跑去問我爹,聽完我的描述,我爹有些激動,他說我這應該是‘開蒙’了。我當時一臉懵逼,問他什么是‘開蒙’,我爹才慢慢告訴我什么是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