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小孩子的不解,語氣里帶著難過。
女人幽幽一嘆,伸手輕輕摩挲孩子腦門,好半天過去之后,才輕輕開口道:“這是娘親主動要做的,立兒千萬不要對他們心懷怨恨。”
“為什么?”
小家伙還是不解。
女人遲疑一下,終于俯身下來趴在孩子耳邊,小聲道:“娘親這樣做,是為了幫你爹,立兒你一定要記住,心里的不滿千萬不要掛在臉上,否則被人看到很不好,說不定又會讓你爹爹多繳一年俸祿。”
“憑什么?”
小家伙氣的小臉通紅,聲音忍不住變得高昂,這孩子畢竟太小,不懂得隱藏情緒,明明母親叮囑他要隱忍,他卻氣不住聲音變高,大聲叫道:“爹爹做了大官,給族中帶來榮譽,結果不但不給獎勵,還要爹爹貢獻自己的俸祿,爹爹已經交了五年俸祿,憑什么又多加一年?”
這番話說的理直氣壯,語氣中卻帶著孩子的不解和憤慨,然而他母親卻嚇了一跳,忍不住用手想去捂住孩子的嘴。
可惜,晚了。
只聽不遠處樹蔭下突然一聲冷笑,有人滿帶不屑道:“喲!這孩子氣勁挺大呢!”
說話的是一個年輕女子,身上穿著極其柔順的絲綢,但見她坐在樹蔭之下一臉嗤笑,遠遠望著火堆道:“不想干就不要干嘛,偏偏要裝出一副主動架勢,表面上卑躬屈膝,暗地里教壞孩子,哎呀哎呀,忘了您現在已經不比從前嘍,您現在可是了不得的貴婦人呀,夫君已經進了朝堂,乃是響當當的五品大員……”
這番話說的尖酸刻薄,骨子里分明帶著嫉妒和不滿,若是針對身份地位相同之人來說,這種話屬于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但若是針對身份地位不對等的人來說,這種話必然會給人莫大的壓力和威嚇。
燒火的女人連忙把孩子放下來,一臉急切屈膝行禮,急急解釋道:“四妹莫要生氣,孩子不太懂事。”
“好大的膽子,你喊誰四妹呢?”樹蔭下的女子臉色一冷,陰著臉道:“我夫君乃是崔氏嫡支,你夫君是什么東西?不要拿同輩輩分攀扯,同輩也得有資格才行。”
說著似乎越來越氣,猛然竟從樹蔭下走了出來,也不知是哪里來的怒火,竟然一腳將火堆上面的鐵鍋踢翻,好好一鍋香粥,頓時翻滾在地,但聽咣當一聲,粥水把火堆熄滅。
小家伙被她嚇了一跳,緊跟著就心疼起來,忍不住叫道:“你踢翻了我娘做的粥。”
女子臉色更冷,語氣比臉色還冷,盯著小家伙罵道:“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這是你娘用崔家糧食做的粥,你娘不是想要表現么,讓她重新再做一鍋啊……”
說著看向孩子母親,一臉挑釁道:“怎么樣呀貴夫人?是不是感覺很窩火?有火不要憋著嘛,發出來讓大家看看,你夫君可是堂堂五品大員,是能夠進入朝堂參加朝會的大人物喲。”
孩子母親氣的渾身打哆嗦,但她仍舊堅持住不肯反擊,只是苦笑一聲道:“四妹你何苦如此?家夫畢竟給崔氏賺取了榮譽……”
“呸!”
女子猛然啐了一口,咬牙切齒道:“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崔氏缺你男人一個官嗎?真以為是憑著自己本事進的朝堂嗎?沒有清河崔氏的推舉他算什么東西?真以為是五品大員嗎?他才是從五品而已,這種級別擱在崔家連狗都看不上,也就你們自己以為是大官……”
她越說越顯得刻薄,正準備再說點更難聽的話,也就在這個時候,猛聽空中破風有聲,但聽‘砰’的一聲悶響,她陡然一頭栽倒在地。
栽倒之處的地面上,有一塊石頭正在滾動。
女子呆了一呆,隨即滿臉怒氣,口中發出尖利一聲叫,咬牙切齒道:“是誰扔的石頭,快點給本夫人滾出來……”
“我扔的,但我不會滾,要不,你教教我啊。”
但聽一個清脆聲音響起,聽起來似乎是個年紀不大的小男孩,很是無所謂道:“讓我滾,我可從來沒學過,你這女人張口就說滾,莫非你天生會這個?嘻嘻,聽說狗才會打滾,可是皇宮里沒有癩皮狗,今天正好有機會,你學一個癩皮狗給我看看唄!”
女子又是一呆,目光忍不住順著聲音查看,等到看清來人之后,臉色頓時暴怒異常,她雖然生的花容月貌,但是這一刻卻顯得猙獰丑陋,破口罵道:“崔浩你好大的膽子,給我乖乖的跪下來……”
對面昂然站著三人,赫然一大倆小,大的正是崔浩崔談笑,小的則是包殺生和李白丁。
此時崔浩同樣滿臉怒氣,眼睛一直盯著地上被掀翻的大鍋,突然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怒意緩緩收斂起來,淡淡道:“石頭,不是我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