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只是積食?謝天謝地!”
那個哭哭啼啼的女子不再驚慌,宅子里漸漸傳出一陣滿足的歡笑聲。
王硅躲在門口努力側耳傾聽,隱隱聽到一群兒媳婦像是在商量做工的事,似乎有人提議去磚廠上報名,說是磚廠那邊干活的積分最多,積分可以折扣罪孽,以后孩子們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去讀小學。
然后又聽剛才啼哭的女子反駁,提議大家都去渤海書店報名做工,說是她們都能識字,可以去做排版的女工,不但受人尊重,而且能賺積分,娃娃們也能跟著上工,從小接受的都是文字。
然后一群兒媳婦全都不同意,連連爭辯道:“識字夠用就好,千萬別再讀出個大儒,大儒雖然博學多識,可是大儒最容易滿門抄斬,不懂得教化百姓,只顧著鐘鳴鼎食,以前覺得咱家族長是個頂梁柱,現在才知道是族長害死了全家……”
于是一群小媳婦達成共識,準備都去磚廠那邊報名干活。
接下來,就是熱切的討論,言語間充滿了對生活的向往,話里話外不離積分二字,說是要共同賺取積分去把坊市門口的大碑移開。
王硅站在聽得心酸!
他忍不住回首坊市門口那座大碑。
那座大碑,是兒媳們努力掙錢請人刻的,刻好豎立之后,現在又想努力賺積分把它移走。
一豎一移,看似毫無道理,然而這其中蘊含著贖罪的道理,兒媳們其實想移走的是‘罪民坊’三個字。
……
“好啊,好!”
月色朦朧之下,王硅突然發出一聲嘆息,這聲嘆息是如此的滿足,這聲嘆息是如此的釋然。
他忽然轉頭看向幾個百騎司,笑呵呵拱拱手致謝道:“老朽臨死之前,能得知家中后輩活出了希望,很好啊,很滿足,多謝幾位軍士,讓吾再無掛牽。”
幾個百騎司站在墻角陰影中,好奇問道:“王老先生不進去說會話么?國主他并未限定您上路的具體時間。”
王硅臉上也有遲疑,一個五十七歲的老人分明很想看看孫兒孫兒輩,但他最終還是黯然一嘆,無限愧疚道:“算了,不進去了!方才你們也聽見了,孩子們害怕我這個族長大儒,她們已經活出了希望,老朽不想再去滋擾……”
忽然看向其中一個百騎司,看著那百騎司手里端著的碗,道:“老夫要多謝這位軍士,你幫老夫一直端著濃粥沒有扔……這碗施粥,是老夫討來的,老夫身為家中長輩,眼下只有這么一碗施粥……”
這話說的無頭無腦,然而那百騎司卻抬腳上前,笑呵呵把碗一遞,道:“王老先生,還給您粥!”
王硅躬身致謝,隨即鄭重捧著大碗,他捻手捻腳走到四合院門口,目光復雜向著里面看去,喃喃道:“曾經鐘鳴鼎食,而今只有一粥,孩子們,這是老朽今夜討來的飯,算是我唯一留給你們的財產。”
說著長長一嘆,把粥碗輕輕放在地上,臉上現出無限留戀之色,最終卻咬牙轉身而回。
幾個百騎司從陰影里走出,看著他道:“王硅,王老先生,私通遼東,賣國害漢,罪大惡極,當誅……”
這算是上路之前的宣判意思。
王硅一臉淡然,緩緩點頭道:“老夫王硅,認下此罪。”
說的異常誠懇。
鏗瑯瑯!
百騎司們抽出了大刀。
其中一人眼光閃爍幾下,忽然說出一句古怪的話,道:“殺你不能在這里,免得被家中人看到,罪民王硅,咱們去城東坊市……”
去城東?
王硅再次迷惑!